皇上依旧面无表情,当年德妃刚入东宫,便被封为才人,她虽说只是个庶女,但是大方明丽,很多话连当年的太子妃和侧妃都不敢说,她却敢,他那时觉得她的娇憨颇有几分可喜之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不懂事。连带着三皇子……堂堂大周皇子,竟配合着妇人的后宅手段,做出些自贬身价之事。
他神色无喜无怒,让人看不出什么来,“你是说,只因为你喜欢,你就可以算计襄国公嫡女给你儿子做侧妃?”
德妃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这样淡然的样子才是真的生了气,心里不由得惊慌失措,忙道:“臣妾,臣妾……”突然瞟了一眼站立一旁的三皇子妃,竟鬼使神差般的道:“若是卫大姑娘觉得做侧妃委屈,便让她做正妃也使得!”
三皇子妃并未打算出言,此时听闻德妃之话,不由得大惊出声:“母妃?”她自嫁入王府,没少被德妃借故搓揉,此时以往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也顾不得仪态,顿时痛哭出声,跪在皇上面前道:“儿臣并未做过任何不敬不孝之事,母妃竟无故要休弃儿臣,儿臣还有何脸面存活?只求父皇给儿臣作主!”
德妃被她这一哭,猛地回过神来,她身后还有郑国公府呢……
皇上皱起眉,看着德妃刚得罪了襄国公府,又得罪了郑国公府。他脸色终于渐渐沉了下去,摆摆手,命内相宣口谕,“德妃行为无端,迁入静思殿反省己过。日后无事不得召宁王及宁王妃入宫。”
皇上回朝乾殿时,站在那八十一级台阶之下,目光一径掠向顶端,忽然出声:“当年皇后之事,你觉得可是德妃所为?”
太监总管李贵全低头道:“奴婢不敢妄言。”
皇上默然半晌,今早在朝乾殿中,他训斥三皇子时,太子垂首立于一旁,倒是二皇子出言为兄弟说情。太子如此不宽厚,只怕日后对其他皇子也不会太好。
他一抬眼睛,“太子想去江南?”
李贵全老实答道:“太子确有此意。”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半晌,道:“那就让他去,再命卫长玉为三司副使同去。”
李贵全心下一惊,然后默默低下头去,圣上不另派太子官职,却命卫长玉为三司副使,到了江南,三司副使手中才是实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能早点发出来了``~~~
船戏写成这样,竟还被高审。。。。。
☆、第46章 有孕
淑妃畏寒,才入了冬时,娴裕宫里就拢了地火龙,除此之外,还习古法筑了一面火墙,用两块筒瓦相扣做成管道,包于墙内,与灶相通,待生起来火来,整个殿内都暖意融融。
此时淑妃面前放着一个铜胎珐琅夔龙纹的小香熏炉,她用保养得极好的手指掀开炉盖,捏着瓷夹轻轻拨动里面的香饼,一股子桂花香气便循着热气传了出来,她这才问道:“回来了?”
旁边一个宫女忙恭声道:“回娘娘,是。奴婢刚去探查了,德妃娘娘已迁完宫,并未带太多东西,只是一些贴身所用之物,想是德妃娘娘以为很快就能回去。”
淑妃似笑非笑的道:“看来皇上还是疑心了,太子虽说没有证据,但只要能让皇上疑心是德妃所为就好。也罢,让太子他们斗去罢!”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能坐收渔翁之利当然比亲自动手便宜得多。
那宫女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悄悄在一旁伺候着。
坐在下首的二皇子妃迟疑道:“既然德妃失了圣心,母妃何不趁此机会,让她再翻不了身?”
“皇上并未降她位份,本宫想动她也并不容易。”更何况德妃这么些年也收罗了不少人,淑妃淡淡道:“况且三皇子那里,有她这么一个蠢货拖着后腿,也是好事。”
淑妃瞥了一眼她这个二儿媳妇,出身不差,品格儿也是好的,只是太过方正了些,就像是支着四个棱角一般,说话做事从不懂得转圜,不过比起三皇子妃来,倒也算不错了,想到这儿,语气便和缓了些,“哪天将三个孙儿带进来给本宫瞧瞧,本宫许久没见他们了。”
二皇子妃忙道:“儿媳知道了,下次入宫时便将他们都带来,几个哥儿都十分上进,王爷管得也甚严格……”
“那就好。”淑妃淡淡打断她的话,悠悠道:“程夫人的怀相怎么样?如今也快三个月了罢,也不要大意了,虽说你有经验,但是要照顾三个哥儿,哪里忙得过来,一会儿回去时就从我这儿领两个嬷嬷一并带着,伺候到她生产再回来。”二皇子的两个侧妃四个侍妾,其中有三个也是曾有过身孕的,但都是不足三月就小产了,二皇子的三个儿子都是出自二皇子妃,这其中有什么勾当,淑妃又岂会不知?
这回又有个夫人怀了身孕,虽说生出来也只是庶子庶女,但到底也是二皇子的子嗣。送两个嬷嬷去也是有意保着的意思了。
二皇子妃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低着头答应。程夫人也怕自己小产,刚诊出脉来就在二皇子面前晕倒过一回,从此二皇子便免了她请安。而她也格外小心,平时无事都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如今又有了淑妃派的两个嬷嬷过去……
而坐在旁边的五皇子妃,瞧着二嫂低眉垂眼却不大情愿的模样,不禁又酸又妒,不过是二哥的一位夫人有了身孕罢了,况且二嫂已经有了三子,实在没什么威胁了,二哥又有争大位的机会,说不准二嫂将来还有做皇后的命呢……哪像自己,就要活生生的守一辈子寡!谁又愿意守寡呢,她出身并不比二嫂差,甚至容貌上还要强过二嫂呢!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烧了什么断头香,怎么就让她嫁给了五皇子那个纨绔!死前连王都没有封,还是他去后,圣上才追封了个郡王,而她这一辈子顶破天也就只是个郡王妃了。
她不由得瞥了二皇子妃一眼,当初圣上是有意将她赐婚给二皇子的,可是恰逢她祖父祖母双双过世,一年孝期过后,二皇子妃的人选已经换了别人。
淑妃见五皇子妃神色哀怨,立时不悦的皱起眉,她就二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个儿子,五皇子虽说不争气,但哪个母亲不护短呢。声音不由得就冷了几分,“既是为夫君守寡,就不要生出旁的心思!你瞧瞧四皇子妃,怎么就能清心无-欲,只守着王府好生过日子呢?”
五皇子妃挨了训,连忙站起来,垂头道:“母妃教训的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她怎么能和四皇子妃相比,四皇子的死法都录入史官笔下了,而五皇子的死因一直遮遮掩掩,最后只是报个病逝了事。况且四皇子死后是被追封了亲王的,四皇子妃可是亲王妃!
她又怎么能比!
淑妃看着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儿媳妇,烦燥摆摆手道:“都走罢,以后没事儿不要进宫来了!”
本来因德妃被斥的那点子欢喜劲儿也没了。
眼看到了年底,谢琳琅还是头一回操持过年的事务,难免忙乱一些。
萧慕的皇庄和她自己陪嫁庄子的大管事早早就谴人缴了岁银,又另送了年货来,都是一些野味、家畜、河鱼、干货、杂粮之类,其中一个皇庄子上还送了一对白鹿来。
凡动物纯白者为稀为贵,白鹿已经极少有了,更何况是一对儿。
谢琳琅便命人给皇上送去了,也是年底添祥瑞的意思。
谢雨琅的婚事也赶在年前办完了,金氏大病了一场,当天脸色瞧着还不是太好。谢雨琅倒是镇静的很,总之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只盼着她越来越好。
赶上一天天气好,阳光又足,趁着不大冷的时候,谢秋琅来串门子了。
谢琳琅极是欢喜,忙拉着谢秋琅让她坐下,笑道:“前几日玉府上来报喜,我可真是欢喜了好几天!你如今月份还轻,何必急着来看我?若有事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或者我上门去,怎么样不行呢?你坐马车难免颠着些儿。”
谢秋琅在家做姑娘时都穿得极是素净,如今也穿了些鲜艳颜色,一身绯红的褙子做得稍大了些,衬着面色红润,显是最近保养的好,不过肚子还不大显,她身边的丫鬟也是时时扶着,很是小心。
谢秋琅抿嘴笑道:“我们家大爷也是不放心我坐马车,便命人抬着软轿来的,并不怎么颠。我早就想来看二妹妹,只是家里这几天才终于消停下来,我得了空儿才出得来。”
前几天玉家来报喜的时候,也说玉家分完家了,不过细节谢琳琅并不清楚,便问道:“可还顺利?”那个二房的什么婶娘可不像是个省事的。
谢秋琅笑道:“虽然分家的时候烦难些,但大爷决心要分,其他几房也没办法。倒是二婶娘,闹了几天坚决不肯,吊颈投水撞墙这些招数都使了一遍,闹得全家都围着她,要逼着大爷不分家,可大爷任她去寻死,并不管她,她又惜命的很,怎肯真心去死?闹了几回见不管用,倒也就不闹了。不过……”她神色慢慢冷下来,“也就是前些日子,她明知道我有了身孕,还故意把我撞倒,那回实在凶险,当时就见了红,大爷将我抱到床上,又请了三个大夫,才好容易保住。但是大爷经过这事儿,却是发了狠了,第二天就将族人都请了来,原本预备着给其他几房多分些铺子的,也都不分了,二婶娘还要闹着分产不分居,赖在府上不走,大爷命人将她的东西收拾了,都扔到了府外去。这分家之事才算完了。”
谢琳琅只听她说着,也能想到当时的情景有多凶险,不由得拉着谢琳琅的手,道:“你身子可养得好了?实在不必来看我,以后有事只管打发人来叫我去!”
谢秋琅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自小父亲嫡母就不管她,姨娘虽好可碍于礼法,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在婆家又经过这种种险难,此时有人真心的对她好,哪怕只是这样问候一句,也实在珍贵的很。她忙低了头,笑道:“早就养得大好了,连大夫都说作胎很稳,没事儿多走一走,对日后生产也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