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认识这般了得的人物,也不知替我们引荐引荐。”
“俺真没有,俺天天呆在客栈里,连个外人都没见过,哪认识什么贵人啊!”
丁安向来实在,见他这副样子,似是当真不知情,众人便更觉纳闷。
这时一人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惊呼道:“刚才那两个人的身形像不像前几日来客栈的行商?”
他这般一说,立刻有人附和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两个行商被抢走的马好像就是黑色的。”
那两个人只住了一日便再未见到踪影,现在想想似乎就是从他们来祁县之后,祁县才有了这般大的变动。
虽说相貌差了太多,他们两人若真是钦差,微服私访自然要换乔装打扮。
丁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那两个小兄弟竟然是圣上派的钦差?怪不得他总询问俺关于水患的问题。”
如此众人一下子就清楚了,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瘦黑男子听了之后更是要呕死了,若他不认识就算了,偏偏机会也曾出现在他面前,却又与他失之交臂。
早知如此他一定好好结交那两人,哪里还会幸灾乐祸啊!
……
钦差已至,祁县安定,百姓们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中,而平州的李知府却惊慌失措,夜夜难眠。
温凉到了祁县后并未隐藏行踪,李知府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京中明明曾说钦差仍在城中,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祁县?
而最让他恐慌的是,他派去祁县的高师爷失了行踪,直到现在还杳无踪迹。
祁县的事情他心里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温凉查到了哪一步,心里不免惴惴,嘴上起了数个火泡。
李知府之子李虹见老父亲神色憔悴,便劝道:“父亲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温凉好歹与咱们沾着亲,想必多少会给些照应。
再则咱们在京中也并非全无靠山,咱们已经事情处理干净,这火未必会烧到咱们身上。”
李知府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若温凉只想敷衍了事,又何必独自赶赴祁县。
他隐藏行踪,为的就是查探真相,只怕这温凉是来者不善。
父子两人正商议着,忽有御林军前来,说是钦差将至,命他们速去城门迎接。
钦差行使的是圣上赋予的权利,钦差至如圣驾至。
李知府不敢耽搁,忙命人去唤平州一众官员前去迎接钦差队伍。
李知府率平州官绅在城门前迎接钦差,一众官绅忙笑着讨好道:“听闻那位温公子乃是李知府的亲戚,届时还请李知府代为引荐。”
温凉不仅是此行的钦差,更是平阳王府的公子。
平洲城中何尝有这般的权贵,一众官绅都存了巴结之意。
李知府却早已心不在焉,只敷衍应下。
一身银甲的御林军护卫着钦差和赈灾银两远远驶来,众人都踮脚去望,待车队行驶至城门前方才恭敬的垂下头去。
“下官平州知府李兴生携平州官绅恭迎钦差大驾!”李知府俯首作揖。
一辆通体沉黑的马车停在李知府身前,车帘被挑开,一身着竹色长衫,面朗如月,双眸似辰的男子利落的跃下马车。
男子容貌极佳,正应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他虽笑得如旭日暖阳,但眸底却隐有不悦。
平州官绅一时惊住,难道这就是那位传有“天人之姿”的温凉公子?
这般相貌气度果然不俗。
沈染抬手回了一礼,声音略沉,“温公子先已赶赴祁县,这赈灾物资还烦请李知府暂收库中。”
众人愣住,这位不是温凉?
乖乖,京中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有仙人之姿。
“是,下官这就命人去安排。”沈染虽无官职在身,在钦差面前便是亲王都要让步。
“沈世子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府上休息?”
沈染含笑点头,温润有礼,“好,那就有劳李知府了。”
见沈染态度如此温和,李知府暂时松了一口气,忙安顿沈染回李府。
目送李知府和沈染离开,其余一众官绅彼此相视一眼,默契的各自转身散开。
温凉身份虽高,但他已有家室,他们不好下手。
况且温凉又与李知府是亲戚,他们再往温凉身边塞人怕会惹得李知府不快。
可这位沈世子不但年轻有为,还生的如此俊美,若是他们的女儿能入得了沈世子的眼,他们以后岂不就飞黄腾达了?
沈染尚不知自己即将有一场来势汹汹的桃花劫,他来到李府之后,谢绝了酒宴径自去了李知府为他安排的房间休息。
李虹看着沈染的背影,低声道:“父亲,这位沈世子看起来似是情绪不佳。”
“自然不佳!”一道男声传来,李虹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
李虹记得这人是跟在沈染身边的,眼中不由噙了警惕。
男子对两人拱了拱手,态度略有倨傲。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李知府见了立刻拱手笑道:“原是五殿下府上的人,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收起腰牌,态度随意,“在下杜本,是五殿下府上的幕僚,五殿下将平州之事交与在下全权负责。”
“原来是杜先生,快里面请。”李知府忙客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李大人想必也知晓温凉在祁县一事了吧?”提及此事,杜本眸色深沉。
五殿下命他前来一是帮衬平州知府,二是看着温凉。
可没想到离京那日温凉的墨色马车的确跟着他们一同出城了,可走了大半日待队伍的休息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
上面只言他先行一步,会在祁县与他们汇合。
他立刻派人回京报信,又一边偷偷飞鸽传书给平州。
他甚至不知温凉是何时走的,若让他发现祁县之事岂不麻烦。
五殿下特命他看着温凉,可没想到刚出城就出了这档子事,若事情办不好五殿下定会怪他办事不利。
李知府听了,默了默才道:“杜先生,温凉并非这两日才到祁县,或许他早就离开京城了。”
他在收到杜本的飞鸽传书前便得知了祁县的消息,温凉绝不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果然如此。”杜本心中早有猜测,闻后还是不禁心中一沉,“祁县可处理干净了?”
李知府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哪里知道温凉会来这么一招瞒天过海,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有恻隐之心,早些将那些村民全部除掉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你怎么办的事!明知道圣上派了钦差,事情还不处理干净!”杜本横眉立目,冷声叱道。
李知府蹙了蹙眉,心下虽不快,但面上还是隐忍住了,“京中传的消息都说钦差未动,我们又未成想会有如此变故。
现在杜先生埋怨我们也无用,还是想想如何应付钦差大人吧。”
杜本也知如此,便不再多言,只道:“温凉性情古怪,是个不好打交道的。
但这位沈世子性情温润,又与温凉不和,我们倒可一用。”
“他们不和?”
杜本点头,冷笑道:“这两人都是年少成名,又皆身份尊贵,都是傲气的主,谁能服谁?
更何况那温凉一向素行我素,陛下钦点两人共同治理平州水患,温凉却独断专行,也就沈世子修养好尚能维持面上关系。
但两人面和心不和,只需稍加挑拨便可让他们关系恶化。”
他当初可瞧的清楚,在看到空荡荡的马车和那一句留言时,沈世子的手都被气得隐有发抖。
几人商议了一番,直到送杜本离开,忍耐了许久的李虹才忍不住道:“父亲,这杜本不过就是个幕僚,竟也敢如此与父亲说话,还真是狂妄!”
李知府为官多年,这点忍耐还是有的,他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淡淡道:“他虽是幕僚,却是五殿下的直系,比起我等自要更受重视。”
待他回京述职留任京中,打点好各方关系,就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那父亲,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李知府眯了眯满是褶皱的老眼,沉声道:“先探一探温凉的意思,再行定夺。”
若温凉能顾及一些血脉亲情,这件事就简单很多了。
次日,李知府派李虹亲自去祁县面见温凉,而此时温凉正在审问李氏。
严知县只有一女,已经出阁,府中就只剩下续弦李氏和几个妾室。
李氏除了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只一边抹泪,一边楚楚可怜的望着温凉。
温凉却无怜香惜玉之心,见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听着心烦,便冷冷道:“带下去,好生看管。”
李氏正要哀声哭求,忽听李虹求见,李氏心中顿时一喜,大伯父来救她了!
温凉颔首,命人将李虹带了进来。
李氏双眼泛光,李虹却连一眼都未瞧他,只顾着上下打量温凉。
温凉一如传闻中美若谪仙,是他太过清冷疏离,看样子并不好亲近。
他的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拱手与温凉见礼。
“温公子,我等不知钦差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李虹语落,见温凉无甚反应,便继续道:“平州城距离祁县县城有半日的马程,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若非昨日沈世子护送赈灾物资前来,我们竟还不知温公子已到。”
这也是为何李知府明明知道温凉在此,却并无动作。
与其主动辩白解释,倒不如彻底装糊涂,表明自己并不清楚祁县之事,之后最多落个失察之罪。
温凉眸光微动,语气疏冷,“这般说,姚家村一事李知府也不知情了?”
“姚家村?”李虹故作不解,回道:“听严知县上报姚家村等几个临近的村庄都已被大水冲毁,无人生还,莫非此事有何不对?”
李虹摆明了要装糊涂,他四下望了一眼,诧异道:“温公子在此,为何不见严知县相陪?”
被人彻底忽略的李氏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她拉着李虹的袖子,痛哭流涕:“大堂哥,夫君他自尽了,呜呜呜呜……”
李氏的哭泣倒是真情流露,虽然她对严知县无情,可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便不禁心中戚戚。
李虹嫌恶的皱起了眉,李氏并不是他的亲堂妹,他也不关心她的死活,只碍于温凉在身边,才没有抽回自己衣袖。
“什么?严知县自尽了?”李虹努力表现出了惊诧的神情。
温凉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是他杀还是自尽尚未可知。”
李虹端正神色,一脸的歉意肃然,“没想到祁县竟出了如此大事,我等竟一无所知,实乃失职。
温公子,家父曾派一位姓高的师爷来此查探灾情,那高师爷是个可信之人,祁县之事他也最是了解,温公子若有需要可尽管吩咐他。”
李虹话里话外都在温凉要人,显然这个高师爷要比李氏这个隔房侄女重要的多。
“他涉嫌偷盗我的宝马,现正羁押在严府中,待我查清真相,若他无辜自会放人。”温凉语气淡淡。
“偷盗宝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虹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他们料到高师爷是被温凉扣了,却不曾想竟是因为这般的理由。
“此事众人有目共睹,既他是贵府师爷,我劝贵府还是避嫌的好。”
说完,温凉不再给李虹分辩的机会,拂袖起身,语气冷绝,“李大人来的正好,我正要开堂审理祁县知县严澄一案,李大人也来旁听吧。”
“审……案?”李虹怔住,茫然的望着温凉,“可严知县不是已经死了吗?”
温凉斜睨他一眼,幽深的墨眸席卷着危险的风暴,语气凉的仿若古井深潭,令人胆颤,“死了又如何,只要触犯了我大梁律例,他便是死了,也带着罪过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