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给你送牛奶吗?”
魏长青不解地看她,其实已经猜到一些,潜意识并不想她说接下来的话,却没法阻止。
乐止苦抱着手臂,语气冷漠:“因为我只会把我不喜欢的东西,不适合我的东西送人。那幅画是在告诉你,你曾经以为我喜欢的东西,其实我都很讨厌。我从不喜欢喝牛奶。”
魏长青沉默,也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眸光略有些黯淡。
“现在说这些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乐止苦站直身体,“粽子你拿回去吧,我现在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了。”
她要将门关上,魏长青却突然伸手挡住。
他垂眸看乐止苦,神情竟又恢复了淡然,连眼角那颗痣好像也有些凉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的口味是我不对,不过要送出去的东西我也从不收回,不吃就扔了吧。”
他将袋子放在门边,转身离开。
目睹他背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楼梯口,本就有些疲惫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定已经腐蚀的像火山岩浆一样,正咕噜咕噜冒泡。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明明已经说好了就当陌生人,那就应该不管好坏都只是自己的事。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大怨气;为什么他只要稍微一冷下表情她的心就像陷在鹰爪下的猎物,满是恐慌与绝望;为什么她就是见不得他的背影,毫不留恋,好像他一离开,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会顷刻间全部失去。
她已经一穷二白了,她连仅有的亲情,都像是她如同一个生意不好的乞丐风吹雨打地坚守才换来的三毛钱。她现在的一切,都冒不起失去的风险。
她应该远离他,避免他只用一个眼神,就带走她所有。她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有一个不是生父胜似生父的爸爸,以后会再有一个合适的对她很好的丈夫,她会安稳地过完这一生,最后平静地闭上双眼,而不是像在国外时,吞下安眠药陷入昏睡,也依旧感觉自己被浓得化不开的惶恐紧紧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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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止苦拎着那袋粽子回了房间,愣愣看了好长时间才伸手取了一只出来。
这年头还会包粽子的男人应该已经是稀有物种了吧。她嘲讽地笑了笑,用小刀割开绳子,放出粽子胖乎乎的肉体。
乍一闻很香,形状也好看。乐止苦咬了一口,糯米甜软中有红枣的清香,再咬一口,可以看到红枣赭色外皮。
她很撑,在梁家吃了不少,根本吃不下了,粽子甜得发慌的味道让她有些犯恶心,强行吃下半个,最后还是去厕所扣着喉咙催吐了。
吐出不少东西,肚子里瞬间空了,心跟着也空荡荡的,像一只悬在半空中的氢气球。
乐止苦靠着马桶坐下,看到屏幕上反射出自己狼狈的模样,按亮屏幕后拨出电话,打给了文韵。
“陪我喝酒。”
吐干净了,刚好可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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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青面色不善地回去。屋里有三人凑在那斗地主,李墨墨坐在一旁,歪着头看孟臻手里的牌。她最先看到魏长青回来,忙下意识正襟危坐,喊了声“老师”。
孟臻脑袋上贴了不少纸条,喊人的时候吹得纸条飞起来。
津城来的老同事叫林遥,发型讲究凌乱美,三十出头,在学生堆里混得如鱼得水,斗地主就是他先开的口,上次李墨墨没接到人,他自己先坐地铁去研究所报道了。
见魏长青回来,他笑着打出一张牌道:“怎么样?”
马度坐在他对面,闻言也看过来,眼里是隐晦的好奇。
这屋里只有林遥知道魏长青干嘛去了。魏长青没接话,换了鞋往屋里走,路过桌边的时候对两个学生道:“十一点之前回宿舍。”
李墨墨忙点头。
孟臻中气十足地道:“好嘞。”
魏长青拍了下林遥的肩,回房了。
马度看一眼林遥:“他提着那袋粽子干嘛去了。”
林遥摇头一笑,没说话。
这里一堆单身狗,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林遥这暧昧一笑,大家都懂了,也都跟着笑。
马度摇摇头:“东西送出去了那看来还行。”
孟臻看眼楼梯口,笑道:“马老师,你成天琢磨着怎么给咱魏哥牵桥搭线,没想到人家已经有目标了吧。你什么时候操心一下你自己啊?”
马度瞪他一眼:“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老师的私事轮得到你个小兔崽子插嘴了?”
孟臻歪着头扔牌:“别这样嘛,咱们都一张牌桌上的牌友了,多难得啊。”
马度:“快闭嘴啊,炸。”
孟臻:“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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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魏长青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好一会睡不着,又翻身起来。
他睡不着的时候有个习惯,做手工。
几年前和乐止苦分手的时候,他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她提分手时满不在乎的神情。那段时间,一贯冷静的他,几乎快魔障。
他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觉得分手可能只是一场梦,但一和她靠近又发现并不是,现实比梦境更残酷。
后来他慢慢学会了疏远,不去接近让他魇住的病原体,最近才感觉好些。
他本以为一年多没见了,他应该已经对她有了免疫力,就在刚才却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她大概已经成了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初五的月亮只有弯弯一牙,星星也只有依稀几颗,屋里没开光,借着路灯,魏长青握着雕刻刀,将一块木头刨出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