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道,“听你大舅母说是个知礼的孩子。你大舅母乐得了不得。”
赵长卿实在不好说凌大太太的眼光,若不是凌大太太当初非要把凌二姐往娘家嫁,凌二姐不见得落得如今和离的结果。当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凌二姐乐天知命,为人极有心胸,就是现在,凌二姐私下也同赵长卿说过,若不是和离,她也不知道日子能过得这般有滋味。
对于凌四姐的亲事,赵长卿还是说了一句,“其实,只要男家日子能过就行,关键看男人品性如何。”
“你大舅母难道不比你知道?”说完这一句,凌氏又悄声道,“你就放心吧,经你二姐姐这事,你大舅母再没有不用心打听过的。的确是个老实孩子。”
赵长卿根本没在凌二姐面前说凌大太太的事,凌二姐却是很有些不安,一日下午闲了,她还悄悄问赵长卿,“卿妹妹,你不会叫我回家吧?”
“二姐姐要是回家,库谁管?账谁算?我听说大舅母要叫你回去,想这个月给姐姐涨工钱来着。”自凌二姐开始管账,赵长卿就给她涨成每月二两的工钱。
凌二姐呵呵直乐,“工钱不用涨,你别叫我走人就成。”就安心的继续捣药了。
赵良栋自外头进来,道,“长卿姐,咱们隔壁的铺子被人盘下了。”
说句老实话,赵长卿这药铺的位子不是十分好,尤其如今边城与西蛮贸易被禁,边城许多生意都萧条了。赵长卿的药铺旁原是一家绸缎庄,生意不济便关了门,这才几日,竟有人盘下来了。
赵长卿问,“做什么的铺子?”
“卖 皮草的。”赵良栋与赵长卿同族,原本家境尚可,家中田地也有一二顷,并不至于到铺子里来给人当学徒。皆因赵良栋歹命,父母接连因病过逝了,留下他单蹦一 个。先前为了给父母看病,家里的那些家产地亩,卖得卖,当得当。虽有叔伯,他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娶妻生子也是一笔银子,叔伯也不愿意兜揽他。赵良栋家业已 没了,族里不能看他没个生计,跟他叔伯商议后便想着安排他到谁家铺子里做个学徒,也有个管饭的地方。正赶上赵长卿开药铺,不知赵良栋哪里听得的消息,就毛 遂自荐来了。好在他少时在族学里也学过几个字,为人且伶俐,手脚也俐落,赵长卿这铺子里本就缺个看门的,就收了他做学徒。平日里赵良栋就在药铺里住着。
听说是卖皮草的,赵长卿不假思量道,“如今不能与西蛮贸易,哪里还有皮草卖?”
赵良栋笑,“不是去西蛮买皮草,是来边城做皮草买卖,咱们这儿不能与西蛮贸易,秋冬冷的很,人们都要穿皮袄才能挨过冬去。他们在别处进了皮草,正好来做生意。”
赵长卿微颌首,道,“出去看看,该跟邻居打声招呼。”
赵长卿出门就见好几辆大车堵在门口,心说,怪道今天我铺子没生意呢。
旁边铺子门口站着个一袭大红衣衫的女子,正冷冷的吆喝指挥着,“小心点,轻抬轻放!”
赶车的汉子们帮着将成箱成箱的东西扛进铺子里,有个青衫男子出来,手里端着个青瓷盏茶递给那红衫女子,道,“林姐姐,喝茶。”
自赵长卿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那男子半张脸,但,那半张脸已有说不出的俊美雅致。赵长卿由衷觉着,哪怕苏白长大,也便是如此了。
青衫男子感受到了赵长卿的注视,微微转身,对着赵长卿抱拳一揖,“我们初来贵宝地做生意,听说三仁药铺的大夫是位姓赵的姑娘,姑娘就是赵大夫吗?”在这里盘了铺子,自然打听过。
赵长卿素来是个大方人,回礼一笑,“正是。听说来了新邻居,我过来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青衫男子很是和气,笑,“我姓纪,这是我们铺子的老板,姓林。”连正瞅着伙计搬东西的林姑娘一并介绍了。
林姑娘已经转过身来,眯着眼睛打量赵长卿一眼。赵长卿很清楚的听到赵良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真不是赵良栋年纪小没见识,便是赵长卿也吓了一跳,凭她的相貌,也是中上之姿,但见到了这位林姑娘才明白什么是惊艳。
林姑娘完全是北方女子的身量,比赵长卿还要高半头,与纪公子不相上下,皮肤雪白,五官极是艳丽,尤其一双桃花眼,冷似冰雪中带着潋滟波光,很是与众不同。赵长卿这等相貌被林姑娘一衬,顿时沦为路人甲。至于相貌属于路人甲的赵良栋在林姑娘身边一比,立刻沦为土豆乙。
赵长卿由衷觉着,在相貌上,也唯有纪公子这等人才能与林姑娘并肩而站了。
林姑娘打量赵长卿片刻,冰冷的神色微露温和,“我姓林,阿诺是我家账房,赵大夫叫他阿诺或是小纪都行。初来贵宝地,少不得赵大夫关照。”
☆、第154章
远亲不如近邻。
赵长卿想着,林老板初来边城,难免有些不熟悉的地方,赵良栋却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对周围也熟,便打发赵良栋过去,大忙帮不上,一些小事,譬如周围哪里买菜、哪里卖糕,哪家的果子好、哪家是老字号,这些还是能说一说的。
第二日,赵长卿又提了四样果子过去。
林老板回送了两支红参,赵长卿直说贵重,连连推辞。林老板道,“我们自辽东那边过来,这是家乡土物,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就跟你们这里的萝卜差不多,你就当我送你两根萝卜好了。”
赵长卿惊讶,道,“我听说辽东产参,难道真的是遍地人参吗?”赵长卿拿人参对比了一下菜市场的萝卜,深觉不可思议。
林老板一笑,“是啊,一亩一亩的种,堆在家里吃不了,坏了又觉可惜,就坐在门口,见了邻里街坊便问‘拿两根参回去炒了吃吧’。”
赵长卿忙道,“参不能炒着吃,要炖着吃比较有益人体。”
听她这话,冰雪冷美人林老板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道,“哦,原来不能炒着吃啊,那以后待我回了老家跟他们说,叫他们改炖着吃。礼尚往来,有来有往,给你你就收着吧。小栋子这几天也帮了我不少忙。”
赵长卿一想,我送她四样果子,她回送我两根萝卜,也差不多,便心安理得的收了林老板的红参,又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
及至赵长卿走出林家铺子,听里头纪诺笑道,“你可苦戏弄人家赵大夫。”
林老板道,“我哪里有空跟她推来让去,还是开药铺的,真是笨,我一说她便真的信了。”
要寻常人定听不到纪诺同林老板说话的,怪就怪赵长卿武功高强,耳聪目明,故此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宭然,也不好再把参给林老板送回去,只得面红耳赤的捏着两根参回了自己铺子。
苏先生正坐在堂上翻看医书,见赵长卿回来瞟她一眼,问,“不就去送个礼么,怎么脸都红了?”
赵长卿把装参的红匣子放案上,颓丧道,“别提了,今天可是丢了大人。”
苏先生打开来,见是红参,捏起来细瞧了瞧,道,“这是五六年的辽东参,品相还不错。”
赵长卿把自己如何被糊弄的事同苏先生讲了,苏先生笑,“你也不想想,那林老板一个女人敢出门做生意,自然是精明过人的,怎么会不知参的价值?人家客气一说,你就当真了。”
赵长卿道,“我也没去过辽东,都说辽东产参,她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可不就信了么。”
苏先生笑得不行,道,“这回记着就是了。”
反正已经被笑话了,赵长卿向来好脾气,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林老板给她这样贵重的回礼,可见并不是坏心人。
赵 长卿一笑,正想要说点什么,听到外头一阵叫骂打斗的声音,待赵长卿跑出去时,就见林老板一身大红衣衫的负手立于铺子门口,面前地上七扭八歪的躺着几个街头 混混,林老板寒着一张倾城脸,寒声道,“该交的银子我一分不会少,不过,你们也去打听打听,敢在我林茜面前找死的都是什么下场!”林老板,芳名林茜。
出门在外做生意不容易,没有金钢钻,真的揽不了瓷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