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相道,“试想武则天起初肯定也就是想说一句话,可说了一句,就忍不住说第二句,说第三句。依老臣见,还是一句都不要说的好,娘娘以为呢?”
宋皇后道,“彭相这是将陛下比作唐高宗了吗?”
彭相缓声道,“陛下就是陛下,在老臣心里,陛下是最贤名的君主。是娘娘将自己视为武氏,自然将陛下视为唐高宗。”
内阁首辅之老辣,宋皇后险招架不住。
宋皇后微微一笑,“看来彭相是厚此薄彼啊,在彭相心里,陛下是最贤名的君主,而本宫则是武皇后一流人物。彭相想不想听一听在本宫心里,彭相是何等人物呢?“
彭相其实一点都不想听,奈何他也不敢叫宋皇后闭嘴。就听宋皇后温声道,“彭相颇是抬举本宫,本宫也从不敢小看彭相。在本宫心里,彭相何尝不是王莽一般的人物呢。”
彭相立刻道,“臣万死。请陛下允臣辞官归乡。”
宋皇后没理他,冷声道,“神医夏青城的传人,苏金针已经找到,不日就会来帝都为陛下诊视龙体。”
彭相顿时满面喜色,也顾不得辞官的话了,险些老泪纵横,声音都颤了,高声道,“天佑我朝!天佑陛下!”
昭文帝轻咳几声,“彭相……咳咳咳……起身吧。”
彭相起身,宋皇后追问,“彭相不辞官了吗?”
彭相发誓,他老人家活到胡子雪白的年纪,还是头一遭遇到这般不给他面子的人。就是昭文帝,因二人先时有师生之情分,昭文帝对他一向尊敬。彭相忍气,“若娘娘不喜老臣,老臣随时都可辞官返乡。”
宋皇后奇怪道,“刚刚彭相不是还警告本宫,不许本宫插手国事,怎么如何辞不辞官反问本宫的意思了?本宫如何担得起?”
怪道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彭相今日是深有体会。
彭相给宋皇后堵得哑口无言,形容颇是无奈。昭文帝有心缓和一下气氛,刚要开口,就给宋皇后私下揪了一记,昭文帝话没出口又憋了回去,轻轻咳了起来。彭相还是很有骨气的,道,“即使辞官,也容老臣将手头上的事交待清楚,别误了军国大事。”
宋皇后道,“本宫舍不得彭相辞官,本宫只是想告诉彭相。言能杀人,彭相一国相臣,百官之首,说话还需慎重,对不对?”
彭相只得道,“是,娘娘说的有理,老臣一时情急,口出无状,请娘娘恕罪。”
“本 宫恕你的罪。”宋皇后道,“本宫虽是女流之辈,但,自问不敢比拟长舌之妇。大臣是什么,十年寒窗,过五关斩六将的考得功名,立于朝堂之上,陛下的期许是你 们可以为君上分忧,为君上治国理事,而不是效仿长舌妇,成日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人是非,你争我斗!有这个精力,多想想国事。陛下有些日子没临朝,这朝中便生 乱象,彭相身为内阁首辅,你口出无状,本宫不会计较,这是本宫的心胸。但,朝中不宁,就是你的懈怠了。我这话,彭相可心服?”
彭相躬身道,“老臣无能。”
宋皇后道,“彭相为内阁首辅多年,别人说无能,本宫信。你说无能,本宫不信。彭相多用些心思吧。”
彭相应是。
宋皇后道,“彭相退下吧。”
宋皇后非善与之辈,彭相也自有本领,他与宋皇后杀个平手,如今依旧不肯退下,坚持道,“这折子回批之事,老臣以为,甚是不妥。”
宋皇后于内心深处回一句:老东西属王八的吧。
宋皇后是不打算让步的,昭文帝道,“留中。”
此刻彭相也不做让宋皇后改回批的美梦了,他生怕宋皇后又生妖蛾子,故此,昭文帝话音一落,彭相立刻高呼,“陛下圣明!老臣告退!”还了奏章,便忙不迭退下。
宋皇后观量着彭相迅速逃离身形,心说,老东西这身子骨相当不错啊。
昭文帝打趣,“皇后今日好生威风。”
宋皇后挑眉,“我就看不惯他们这种老子大公无私正人君子,你们都是内心阴暗无耻小人的模样!”
昭文帝笑着轻咳几声,宋皇后道,“这些老家伙们,还真难缠。”
昭文帝拍拍她的手,“慢慢来就是。”
宋皇后抱怨,“待苏神医来了帝都,还是陛下自己来吧,我可受不了天天跟大臣吵架的日子。干半天活,还落不得一句好,这才叫费力不讨好呢。”
昭 文帝一笑,自他上次装病,皇后一直命监察司寻访各地神医,大夫虽多,也常有自称神医的,但公认的医术最高明的,除了久不闻其音讯的夏青城外,就是夏青城的 弟子了。夏青城年岁已过百,这个岁数,虽无他的死讯传来,但久无消息,估计是死了的。倒是苏金针,行踪渺渺,却是活着的。监察司找了三年,方寻到苏金针的 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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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
夏文回家得知祖母姑妈都听信谣言,坐车出城,回老家避难去了,当下无语。赵长卿宽慰丈夫,“曾子何人,其母听闻三人成虎之事,尚翻墙逃跑。这事,原也寻常。”
夏文深深的叹口气,揉揉眉心,真是累死了。
夏文一口气未叹完,就有丫环请他过去商量事。
这是夏老爷找他,夏文对赵长卿道,“我过去瞧瞧。”
“去吧,老爷定是跟你说老太太回乡的事的。”
夏 老爷夏文商量过后,实在不放心老太太、夏姑妈、夏莲几个女人带着仆从这么返乡,还是决定着人去把老太太他们追回来。只是天色已晚,城门已关,要把人追回来 也得是明天的事了。趁着夜色,夏家父子去少卿府走了一趟,问问夏恭人究竟与夏姑妈说了什么,怎么就把人给吓回乡了呢。
夏恭人头一遭尝到了有苦难言的滋味儿,一径说,“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文哥儿媳妇的脾气有些急。再者,妹妹与我打听陈家,我照实说罢了。哪里会说抄家杀头的事。”
夏少卿免不了抱怨老妻几句,“妹妹婶子来帝都的时间短,你好生安慰妹妹便罢,这般话多,叫妹妹误会了。”
夏恭人心说,谁知道夏姑妈蠢到如此地步!只是当着夏老爷夏文的面儿,夏恭人一肚子的话也不好说了,她倒是不缺心机,直接来个祸水东引,道,“文哥儿媳妇素来有见识,怎么没拦一拦老人家呢?”
夏恭人自以为聪明,夏文也不傻,叹道,“我那内人可懂什么?她比不得伯娘的阅历见识,之所以没跟着老太太一起走,是舍不得我,想着与我福祸相随呢。”
夏恭人终于没词了。
夏少卿道,“我家里还有几个得用的人,明儿派他们一道出去寻婶子的下落。婶子、妹妹、外甥女,都是鲜少出门的女流之辈。帝都离蜀中千里之遥,路上可不是容易走的。快些找到她们,还是接回帝都妥当。”
夏老爷道,“二哥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