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2)

许棠颇为恼怒,他从来也没想到过,自己当初慢怠的门生许清嘉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噩运。这使得这位出仕几十年须发皆白的尚书令老大人终于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当初在许清嘉中了榜眼,初次登门向座主谢恩之时,他与这门生建立良好和谐的师生关系,又或者在谢师宴上他不曾放任其余身世门第优于许清嘉的门生对其侮辱,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他是在宁王带着许清嘉出京之后,才从今上口中得知,原本今上还没想过要清查江淮两地,却是许清嘉向今上谏言,户部帐务流于表面,而清查空白帐薄却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乃是核查地方帐务与实质官仓库存。

等于是提议今上清点一下多年主政的家底子。

不能不说,这提议让今上心动了。自银库失窃案爆出之后,今上迫切的需要用国富民丰,地方官仓的富饶来证明自己主政多年的成果,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这个国家的太平盛景。

董康成是因为苏州知府苟会元被宁王收押定罪之后才慌了神的,等他派的人到长安,宁王已经雷厉风行的将润州,常州,湖州,杭州,楚州几处的知府都扣押了。

代天巡守的钦差从长安一路出发,虽然在路上也斩首流放了不少官员,但是在苏州却等于是将整个江淮两地的天给掀了起来,翻了个个儿,查出一起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徇私贪污的惊天大案,上呈御览。

事实上,今上注定要被残酷的现实打击。九月中,自接到宁王与户部尚书以及三司官员关于江淮案件的奏折,今上就处在严重的自我否定之中。

事实令得这位曾经不可一世,只觉江山富丽锦绣尽在掌中的帝王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多年执政的成果,是不是只是个虚幻的影子,而事实上这国家已经千疮百孔,朝堂官员结党营私,地方吏治贪污,贪渎成风?

宁王从苟会元身上撒开了口子,一路查下去,原本以为只有苏州一地贪腐严重,没想到江淮各地皆如是。

江南淮南数州粮仓存粮都与户部帐目不符,每年派了地方官员前往户部合帐,完全是走个过场,而事实上又因为空白帐册的随意篡改而加剧了帐面与实质库存之间的差额,年年如是,数年累加,这个差额已是惊人的巨大。

就连宁王看到许清嘉带着户部官员数月重新清查核实记录的帐册,也是勃然色变,更何况自以为太平盛世的今上。

不但差额巨大,而且最要命的是,各地官仓保存的粮食十之六七不是发霉变质就是陈米蛀豆,比之之前曝出来的户部惊天盗窃案,地方空白帐册案,此案却是令宁王与许清嘉都觉得心头如压磐石,沉重的令人窒息。

各地方的粮库乃是国家重中之重,好比国家命脉,但有天灾人祸战乱时疫,各地的官仓粮库就是救命的粮食。而江淮两地历来又是渔米之乡,近几年少有洪灾时疫,算得上风调雨顺,除了北上漕运到京的粮食,各地官仓也理应满仓满谷。

哪料得到形势如此严峻?!

据苟会元供述,苏州府每年向户部缴纳的银钞以及粮食,并非都是按着上面定的税赋标准来缴的,而是少于帐面的税赋缴纳,但事实上向百姓征收的时候不但不会少征,而且会多征。

民田除了正常的夏税秋粮,还有各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五花八门,让此行的长安京官们大开眼界。比如车脚钱,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蒲篓钱、竹篓钱、沿江神佛钱(运输官粮的时候需要求神拜佛,以保佑官粮押运平安的钱)。

这一系列的收费乃是贪官污吏在征收皇粮国税,以及运送粮食的过程之中私自设立的税收,而且竟然已经成了默认的潜规则,最后这些钱就落入了地方官员,以及户部官员,甚至更大的官员腰包里。

完全是一条由下而上的贪污链条。

这还不包括下面的小鱼小虾盗卖官仓粮食,以旧换新,以发霉变质的陈米悄悄替换粮仓里当年缴纳的新米,偷卖到米铺里赚银子。

太子奉召而来的时候,见到今上铁青的脸色,心中其实已经有一点预感了。

宁王与许清嘉代天巡守各地,按着他们行进的路线,算得上一路直奔江淮,只不过沿途也没闲着,顺便也查了途中地方政府的帐务而已。

但太子早有预感,真正的大鱼一定在江淮之地。

江淮历来富庶,就算是要贪,那也是必然要从江淮下手的。不然难道向荒凉偏僻的西北下手不成?

今上将奏折递给了太子:“二郎来瞧瞧你皇兄查出了什么?!”他对手下重臣贾昌与许棠只感觉到无比的愤怒!被欺瞒背叛的愤怒无可替代!以及还有隐隐的对于自己识人不明的隐怒!

太子接过数封奏折,一目十行的读了下去,越读脸色越不好,到了最后简直是被这样的贪腐给吓到了。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