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崔锦仿若未见,微微垂首,端坐在桌案前。她的脸上是平静的神色,连眸色也是沉静的,就那般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崔柔压低声音与崔沁道:“三妹妹,锦堂妹姓崔,倘若她出了糗,我们同为崔家人。”
崔沁道:“她不过是一野丫头,恰好姓崔罢了。”横竖她从头到尾都没将她当过是真正的崔家人。
崔柔见她如此固执,只好作罢。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簪花园外头终于有了动静,内里有侍婢探头望了望,连忙说道:“欧阳姑娘来了。”
一众姑娘登时起身,有不少人纷纷看向崔锦。
崔锦依旧平静如初。
崔沁低声哼了句:“装模作样。”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摘星楼的时候,她是怎么装神弄鬼的,还靠着牙尖嘴利陷害她于窘迫之境,害她淋了场大雨!
此时,崔锦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簪花园的大门此刻也有一着粉紫云锦玉兰花纹案交襟襦裙的姑娘走了进来,只见姑娘的腰肢上玉带轻束,扎得腰肢不盈一握,脸蛋微微有些圆润,面相极有福气。
此人正是欧阳钰。
许是有个当将军的父亲的缘故,她走起来路来不像是寻常家贵女那般婀娜娉婷,反倒是有一种英气与柔美的结合。
她边走边爽朗地笑道:“让诸位久等了,我本来早已到了簪花园,不曾想到方才我的阿弟将我唤了过去。我阿弟年纪尚轻,又是近来才回到洛丰,以前在燕阳城野惯了。听我要开茶话会,竟想过来凑热闹。”
她捂嘴笑道:“这儿姑娘这么多,又皆是云英未嫁的,岂能让他来一饱眼福?”
此话一出,皆把周遭的姑娘逗笑了。
不过同时,也有不少人有些遗憾。传闻那个从燕阳城回来的欧阳小郎可是难得的俊郎君,贵气逼人。似是知晓姑娘们心中所想,欧阳钰又笑道:“不过若是诸位想见一见我那不成器的小弟,等茶话会结束后,我将小弟唤来偏厅,诸位能隔着屏风悄悄地瞧一瞧。”
不少姑娘面含娇羞。
欧阳钰哈哈一笑。她抬起头,这会,她的目光落在了崔锦身上。
崔沁心中得意起来。
野丫头,这回看你还怎么伶牙俐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欧阳钰与崔锦的身上徘徊,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欧阳钰露出惊诧的神色。她疾步上前,以一种再熟稔不过的姿势握住了崔锦的双手,她极是激动,语气是满满是高兴。
“方才我听我的侍婢说没见到你的帖子,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来欧阳府的路,正想让我的侍婢去接你呢。没想到你悄悄来了。”
先前众人惊呆了,这一回众人更是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怎么她们没有人听过欧阳家的姑娘与这位从明州小城过来的崔氏女这般亲近?莫不是她们眼花了?崔沁使劲地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她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而此时的欧阳钰并没有注意到底下姑娘的异样。
她说道:“之前一别,我便在家中休养了些时日,所以一直没有给你递拜帖。”
崔锦明白了欧阳钰话中的意思。她含笑道:“你经历了一场大病,好好休养也是应该的。现在相聚,早一日迟一日也没有分别。”
她来到洛丰后,便没有从洛丰人的嘴里听到欧阳钰被劫走的一事,想来是欧阳将军将它遮掩掉了。不过女子被劫,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对名声有损。
这样的做法,她能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欧阳钰眼中笑意更深。
“阿锦果真与我投缘。”说到此处,她转身与底下的姑娘说道:“险些忘记与你们说了,我之前认识了一位姑娘,姓崔,唤作阿锦,乃我欧阳钰的救命恩人,从此便是我们欧阳府的座上宾。阿锦以前是……”
她看了崔锦一眼,说道:“你说是明州哪个城来着?我忘记了,病了一场,记性也不太好了……”
崔锦笑道:“是樊城。”
“阿锦以前是樊城人,如今举家搬来洛丰。以后便是洛丰人了!阿锦在此处人生地不熟,以后诸位姐妹还要多多关照阿锦才是。”
底下的姑娘吃了一惊。
她们不曾想到方才还是孤立无援的崔氏女转眼间便有了一个这样庞大的靠山!欧阳府的座上宾!
“……好。”
“一定一定,欧阳姐姐的座上宾自然就是我们的座上宾。”
“我方才一见到崔妹妹就觉得与她投缘呢。”
……
就连方才对崔锦说出嘲讽话的姑娘也倒向崔锦这一边了。一个,两个,三个,剩余的人见状,也纷纷附和。崔沁的脸色由青转白,难看极了。
崔锦此时的笑容像是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底。
渐渐的,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欧阳钰的面色似有几分不悦。崔柔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崔沁此时才回过神来。
她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堂姐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这事?”
崔锦笑吟吟地道:“本想跟你提的,但是堂妹太过热情……”她望向欧阳钰,又说道:“后来我便想着横竖都是来欧阳府,也不认识路,便坐上堂妹的马车了。”
欧阳钰恍然道:“原来阿锦你与秦州崔氏还是同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