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而楼梯似乎没有了尽头。

她听见有一个清晰的女声忽然道:“不要做无谓的事情。”那声音很温柔,像是三月里吹开数九天寒中花枝的风,从她的耳后拂过,一下子消失无踪。

那胖子试图挣扎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神情:“怎么回事?”

沈略微微皱眉,她仍然死拽着胖子的手,但是这似乎只是徒劳的坚持。

“我现在叫人,你不要放手。”沈略如此提醒道。

胖子脸上诡异的神情散去,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来:“真奇怪。”

沈略愣了一下:“什么?”

胖子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了她一个她从不曾想到回答:“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沈略用了一个短暂的时间消化了一下他的这句话,然后有些艰难地问道:“什么叫‘感受不到’。”

胖子的目光挪到了沈略的手臂上,她的手臂是细瘦的一条,上面能看到因为用力露出来的青筋,拉住他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不疼,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东西了。”

胖子不愿意再看沈略,只是轻巧地把他身上背着的鸟枪解了下来,丢到了沈略身边的那格台阶上面。

沈略和他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被拉上来了,他们所能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会看见鲜血淋漓的短腿,还是整齐的像是动物切片一样的什么东西?

两人终于在此时颇为有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胖子冲她笑了笑:“这里不安全,你……放手吧,快点离开。”

说完像是觉得不够洒脱一般,又继续加了一句道:“记得拿上我的枪,拿上他。”

总会有办法的。

沈略想要这么说的,但是她渐渐感觉到无法支撑。

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胖子坚持道:“放开吧,小船长。”

他的满是横肉的脸上甚至挂着些安慰性质的笑容,开着玩笑似地叫她小船长。

一切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沈略仍旧半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脱力了一般。

没有人的声音,刚才就在她身边站着的人此时已经难以寻见踪影,楼梯静谧得好像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人。

她恢复了力气之后,用手肘撑着上一级台阶,终于站起了,顺便拿起了那把枪。这是她原来从厨房里搜刮出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胖子的手上。

沈略走出漫长的廊道时,看见外头一片亮堂,她有些浑浑噩噩地看向众人,众人也同样以眼神回敬,是那种有些过于热烈与虔诚的目光。

沈略只是冷眼看着那一双双眼睛,心中默默想着,我也谁也救不了。

“小船长,你去哪里了?约博格不见了。”有人在一旁一板一眼地向沈略汇报事情。

沈略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约博格是谁?”

站在最前方的爱德华看向她:“那个矮个的胖子,您有见到他吗?”

沈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已经……”

那些故事终于还是没有停滞下来,昨日的故事一帧一帧地照旧在这艘幽灵船上上演着。

那个时候船上消失了两位见到过人鱼的乘客,一位是约博格先生,另一位是船长约翰的未婚妻。

沈略的话还没能说完,便已经把枪解下来丢到了爱德华的怀里。爱德华露出一个讶异的神色:“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略已经抛开了,掠过长长甬道的她忘记了许多事情,忽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惊慌失措地打开了房间的门,看见会议室边上摆放的那张小床上,卢娜仍然静静地躺着睡去了,悬着的心终于落停。

她的信徒们也已经跟了上来,外头顿时有些吵闹,沈略回过头,想要关上门阻止这些喧沸,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正常人在睡梦中受到外界的声音刺激,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呢喃,并且时常伴随着翻身。

而床上的卢娜则表现得太过安静了。

像是死了一样。

第48章 昨日重现(三)

卢娜的睡颜安详得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沈略猜不到她梦中是儿时的糖果还是爱人的呢喃, 她只知道这定然是一个无法醒来的长梦,而困在梦中的人也不一定想要醒来。

沈略站在那张随意铺盖的小床边上, 脖颈因为微微俯身而发出咔咔的声响, 她有些艰难地站直了身子, 终于看见了阳光透过窗子落到了卢娜的脸上, 让她的半边脸孔似乎也有了生气。

沈略抬起眼睛向外看去, 初升的太阳从海平面一寸一寸地露了出来, 他们的面前是被朝阳洒满金辉的波荡海面,一览无余,一帆风顺, 再也没有什么灯塔,迷雾, 他们只要驱使着特修斯前进,就能走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那景色沈略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也许是在波赛顿那双笑起来时的眼睛里, 那么的寥廓与深沉, 沈略此时终于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譬喻,描摹波赛顿的那双眼睛。

爱德华站在门口, 也被那动人的画面震惊了一般,他在原地怔住了几秒, 终□□速地合上了门。矮胖子约博格失踪的事情一下子便索然无味了起来,人的健忘已经到了一种极致,没人再在意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近乎发狂地喜悦着,他们鼎沸地穿过了幽暗的走廊,冲出了出去,冲到了阳光之下,在甲板上欢呼。

有人跑到窗子之前,用真诚而快活的目光打量沈略,沈略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却也能从他们生动的脸上得知他们的喜悦与信任。

她几乎可以模仿出他们的强调与口气了:“是她救了我们所有人。”

他上前两步,同沈略并排站在了卢娜的床前,他也发现了不对一般,方才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消退了。

“她,怎么了?”爱德华的娃娃脸上露出了一种忧愁的神情,沈略觉得有些难受,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站着,似乎站成一座雕塑,便可以放下一切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