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黯然,皎月犹照,凉风拂过面颊,只感到舒爽之意。
柴房里昏昏暗暗,点着一盏灯油,本是不该点的,这处是柴房,大意不得的,就怕灯火引起祸事。但这会儿不是有人歇在此处么?没灯怎见明呢?
阿丑拿着灯油,平常他们是舍不得点灯的,实在是干活晚回了屋,见不着亮,才点一会儿。等摸到床上,也还得吹熄了灯火,也就半刻钟不到的时辰。
这时点灯也是好让那人照明,不然谁舍得点这灯油,可贵着呢!照这样点下去,每月的月俸都不够买的。
拿来同今早一样的素菜米饭,那人也吃得好,没说什么咽不下去的话,都吃完了。
阿丑心里是欣喜的,赶忙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回了柴房,那人说要洗身,可是那一身的伤,少沾水为好。那人说了不碍事,阿丑也只得随他了,到井边打了清水来,没有浴桶,便只有打水的小桶,只对那人说了,那人倒也没说什么,让阿丑先出去。
阿丑守在柴房外,那人是动得了的,不像那时在赵大叔家里,还得他为他擦了身子。想到这儿,阿丑只觉心跳的厉害,又不知为何。
清夜里的凉风袭来,面上是凉意舒爽的,阿丑顿时平静心了。但还是感到有些羞愧,再不敢乱想什么,只好离开了,等那人擦洗好了身子,他再来收拾也是行的。
回了住处的阿丑,也觉着自个儿好几日没洗身了,自从受了鞭打,只不时拿了湿巾子随便擦擦身,今日劈柴劳累又出了好些汗,也不知他离得那人近了,那人是不是不悦的。
阿丑晓得他们那些生得好的人,多半是厌恶他这丑面的,虽也有真心待他的,可也是少的。只是从前二小姐和三少爷,是一直待他好的,即便他生得丑。
初识那人,他不是也嫌他丑的么?他救了他,可见了他这张丑面,,还是赏了他几巴掌。
阿丑只想得单纯了些,就想着他看到和听到的,没细想什么。他可不知殷子湮是为何赏了他几巴掌,说话那日殷子湮醒来,见了被个丑面的男子抱着,怎不恼怒了他?也是他救了殷子湮,不然就殷子湮那般的性子,赏他几巴掌也是轻的了,没要他的命,他是该庆幸的。
从井里打了清水上来,淋着被汗水浸透的身体,洗净黏稠的不适,身体才是真正地清爽了。从头到脚都是凉意,令人舒心,再有凉风送来,只觉今日的疲劳困乏都减轻了不少。
放下水瓢,随便披上薄衣,阿丑只看着空中的明月,今夜的月儿比往日都要好看呢!亮得很,也照得清黑夜。就像………就像那人的眼睛,好看着呢!明晃晃的,闪着光。
阿丑眼中只有明亮耀眼的皎月,有人来了他身后,他都没察觉,直到那人冰冷滑腻的长指触碰他肩头结痂的伤疤,他的耳畔飘起清丽的嗓音,他才清醒了。
“你这身伤倒是何时有的?”那人站在阿丑身后,轻轻说着话,阿丑甚至能感到耳边有热气呼出,一下就红了面,不敢回过头去。
冰冷滑腻的指骨顺着阿丑的肩头游下,轻抚着他胸膛上的疤痕,慢慢来到他的腹上,那腹部也是有鞭伤的,一条一条的都结痂了,摸着是硬硬的。
殷子湮蹙起眉头,这伤该是鞭子所致,且是伤得重的,伤口深进骨里了,所以这伤疤也硬得很。暮然间,他指下使了力道,果然这丑奴就皱了眉,想来还是疼痛的。
他倒是时常伤身了?哪家的奴像他这般,时常惹得主子不高兴?
不过就他这呆愣的模样,倒是真不会讨人欢喜了。
“你便是不说?”看了阿丑的伤,他也知了这丑奴本就有伤在身,那夜还背着他急跑,这两日又干着重活,想必是不好受的,硬扛着罢了!倒是难为他了。
阿丑是窘迫着的,面都红透了,只是这夜里瞧不太清楚,就算有那明晃晃的月儿照来,也不真真瞧尽了,他的倒是担忧得多了。
身后的人离他近得很,那冰冷的指骨抚在他身上,他的面不仅红透了,还火辣辣的烧着。便是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身子也僵硬着。只怕身后的人会厌恶他,他本就生得丑,现在又是一身丑陋的疤痕,有谁不厌恶?
“不说也罢了!重新找件干净的衣来。”身后的人轻声笑着,冰冷的手指也离开了他的身,也不问他什么了。
身上没了冰冷的指头抚着,也不那么僵硬了,呼吸都顺畅了许多,阿丑拉好衣裳,但还是没回身去。那人是没看见他这一身难看的疤,若是见了又不知怎的厌他的。
“呆了什么?还不去找了衣裳来!”身后的话语冷如这夜里的风,淡淡冰凉,没什么温度。
阿丑意识到这人不悦了,侧过身,照着身后人的话,进了屋子去,找了干净的布衣出来。拿着衣裳到那人跟前时,看着那人披着他的衣衫,不知怎的,面颊慢慢又热了起来。
“你怎是来了此处……有人见了怎好的?”阿丑说得小声,也缓慢,试着说话,怕惹得那人不高兴了。
“这衣可得换了。”说着,殷子湮褪下身上的衣衫,拿过阿丑手里的,慢慢穿了身上,系好腰带。
阿丑看着他白腻光滑的身子,胸口缠着白布,腹上也是,即是这样的遮掩,没露完全。可那身子是好看的,修长挺俊,是少年的身子,精瘦而柔韧,少有人能这般好看的。
他不敢多看,忙转了眼,刚一转眼,那黑夜中隐现的人就撞进他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