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撑着身后石阶想要站起来,但大约是坐的太久,四肢发麻,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
“先别管这些了。”梁唯连忙搀住她,惊到了——夏末的天气,她的手,这样凉,这样的凉,冷汗遍布,黏腻的几乎要握不住。
梁唯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快进来吧。”
一连两次,在阴沉的清晨,好友突兀的造访,都是如此狼狈落魄的模样。上一回,是因为那样痛苦不堪的遭遇,那么,这一次呢?
她……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谁?
“快先吃点东西。你看起来糟透了。”
确实糟透了,事实上……梁唯觉得,她甚至比上回雨中狂奔而来时更加狼狈,更加不堪。上一回,再有痛楚,再有怨恨,起码是鲜活的,有生气的。而眼下……
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唇瓣破了几层皮,青黑的颜色交错在眼底,而这一切……这个女孩儿仿若未觉,她是空的,一切都是空的,眼神是空的,表情是空的,声音……都是空的。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时间匆忙,她只来得及给好友准备一些简易的食物,冲了一杯咖啡。
锦年却没有动,只是安静盯着眼前一堆食物,毫无知觉的咬着已然苍白的下唇,呆呆的,愣愣的。任凭她连声呼喊都没有反应。
“锦年!”最终,她按捺不住,用力晃了晃好友的肩膀,“你怎么啦?”
“呃……啊,哦,我知道。”锦年像是才回神,不,是回魂一样,目光一凝,看也不看的抓起面前的吐司,鸡蛋就往嘴里送,一边含糊不清的重复着,“吃东西,对,吃东西。”
梁唯沉默的看着她,面色愈发凝重,几度嗡唇,终于——
“这个,咖啡不行。”锦年却抢先开了口,下意识的摸了下小腹,软声,“能换成牛奶么?”
梁唯愣了下,却还是接过杯子,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等一下。”
一边寻思着,刚刚要把牛奶给锦年拿去,她却已自己走了过来,接过,转身拧开了微波炉。旋即又闪到一边。
“我……胃不太舒服,热一下。”锦年低声解释道。
梁唯点点头,心下疑惑却更深,这可是锦年最喜欢的咖啡。而且,她一向很讨厌喝牛奶。今天,她实在太过反常。
“锦年。”梁唯握住她颤栗不断的手腕,语气平静,“你抬头,看着我的眼……”
“滴。”微波炉发出的提示音,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啊,好了。”迅速的,锦年甩开她的手,拉炉门取牛奶,动作一气呵成,接着,一边啜饮,一边若无其事的离开她身边,步履飞快,像是掩饰像是逃避。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她突然一个趔趄,手中的玻璃杯瞬间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脆响。
喝的只剩一半的牛奶肆意在地面漫延开来,余温尚存,热气裹挟着浓浓的奶香扑鼻而来。锦年捂住嘴,再也难忍耐般的,一个箭步冲向盥洗室。很快传来了剧烈的干呕声。
梁唯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锦年,”小步走到她身后,给好友递上水和毛巾,接下来,却不知道还能如何。梁唯咬唇,犹疑着,“你,你……”
泪水决堤,锦年再也无法忍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好友怀里,
“完了,小唯,我完了,完蛋了。我好害怕……”
梁唯脑子一炸,瞬间一片空白。
可是,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一回,明明,她是当着她的面吃了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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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锦年!你冷静点!你不能去,他,他会杀了我的!”
“那我就杀了他。放心,没人知道我来找过你,行,你既然不准备陪我,不勉强,但也别拦着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什么破决定!你给我站住,跟我回去!”
总算,还是扣住了她的手腕,梁唯这才松了口气,止步喘息,也没几口,拼了命的也要将好友往外拖,难掩怒气:
“决定?你这是杀人,谋杀!”
“杀人……杀人?”锦年愣住了,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也忘记了挣脱,只是仓惶的摇着头,近乎于神经质的一遍遍呢喃,“不,不算的,怎么能算杀人呢?它还只有五周,甚至都没有长出胎心,对,我昨天有上网搜过的,它还没有心脏,算不上是‘人’,只是一个受了精的胚……”
“啪!”
清脆的一耳光,终于打碎了她的自我催眠。
“疯够了没有!”梁唯胸前微微起伏,忍了很久,才勉强克制住情绪,“清醒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锦年踉跄着退了两步,脸色苍白,表情无助又可怜。梁唯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慢慢的,放在一片平坦的小腹,“你看看它,摸摸它,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它不是什么半成的胚胎?它是你的孩子。”
“可是它不该来!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是个错误,我喝多了……我当那是一场梦。我不该……”一直浑浑噩噩的锦年,此刻却像是突然被烫到了一样,狠狠甩开了手,摇着头,尖锐出声,“它不该来,没人要它,它爸爸不要,我也不要!”
语气让人难堪。
“你说……什么?”梁唯顿住,“它爸爸,和你说了不要了?”
锦年表情变得很平淡,看起来,倒像是渐渐冷静下来了,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却更加让人费解,“他没资格。”
“什么?”梁唯一头雾水。
“他没有资格,和我说‘要不要’的。”锦年低下头,重新抚上腹部,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小唯,我记得我前段时间和你说过,如果我真的那么倒霉,不幸中标,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杀了它。现在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