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并没有因为水家的“满门抄斩”而丢了性命,对此,臣民百姓们只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太子殿下是个情深之人,当然,众口难调,也有人因此而责怪太子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在这些事里从头到尾最高兴的,莫过于灵犀了。
毕竟能跟凤明太子正大光明的日日厮守,她恨不得贴身保护寸步不离。
只不过灵犀的元神跟她的元身分开,功力也因此而大打折扣,先前灵犀本还想找沈遥夜把身体换回来,谁知那时候沈遥夜早离开皇都,茫茫人海,无处可寻。
不料面对灵犀的豪言壮语,凤明瞅了灵犀一眼,毫不留情地回答:“第一个要防备的就是你。”
成亲那夜灵犀火热的举止,太子殿下在外也瞥见了一两眼,此后为防万一,极少单独跟灵犀见面,但一想到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灵犀听说要防着她,仿佛受到一万点的极大伤害,委屈地唤道:“殿下……”
北冥君也知道自己不便在这时候离开,毕竟皇都的情况也甚是复杂,新皇所派的探子混迹其中,伺机行事,最可怕的是这些探子不仅仅只有人,而且还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妖兽。
但是如果只死守皇都,那势必要坐看新皇在西北势力坐大。
同时让北冥君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阿镜。
思前想后,北冥君恨不得化身千万、分/身行事才好。
直到一日,灵崆传来消息,将在塘村召唤瞿如击退野狗子一节说明,后又把沈遥夜也赶来同行的事交代了。
北冥君看了信,窗户口金光闪烁,是一点灵翼飞了进来。
北冥君张手,灵翼便停在他的手掌心里。
随着金光氤氲,在面前出现这样一幕——
果然是沈遥夜的脸,神采飞扬地,对旁边人道:“昨儿说什么来着,明明说要叫我哥哥的,可不许再改口。”
他旁边的人,正是阿镜,阿镜无奈地叹道:“你怎么跟讨债鬼一样。”
沈遥夜拍掌笑道:“我就是就是。对了,你看帝江急得那样,你快再吹个曲子给他,让他喜欢喜欢。”
阿镜道:“是他喜欢,还是你喜欢?”
“都喜欢。”沈遥夜笑容烂漫。
阿镜摊开双手:“纵然我想吹,也没有箫啊。”
“这个不是?”话音刚落,沈遥夜探手递过一支湘妃竹的箫管。
阿镜禁不住笑道:“你从哪弄来的?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两人相视一笑。
阿镜握着箫管,含笑低眉。
紧接着,一缕悠扬的箫曲从箫管之中幽幽荡出。
灵翼所见的所有场景,都会如实展现。
瞬间犹如北冥君身临其境。
北冥君听着这极幽咽悦耳的箫声,就像是这箫声是无形的锋利的丝絩,缠绕在他的心上,越勒越紧。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灵翼中垂眸吹箫的阿镜,感觉那丝带快要把自己的心勒破了,又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交织,辗转……竭力挣扎着要从心里钻出来。
以至于他疼得握住了胸口,俯下身子。
正无法呼吸,冷汗涔涔,眼前几乎也都模糊不清了,耳畔“啪”地一声响动。
像是什么碎裂,又像是什么绽放。
北冥君抬头,却见室内静寂,并无任何异样,细细又想,方才那一声响,却仿佛不是从别处而来,像是……从自己身上。
他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双耳,并无不妥。
北冥君缓缓重坐直了身子,茫然不解。
而那股似要撕裂般的心痛感,竟陡然不翼而飞似的,极快地放缓、消散了。
北冥君试着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胸口处,茫然无措。
想了想,举手拉开衣襟。
胸口自然是好端端的,只有原先那一点胎记,不知为何,颜色更红了几分。
北冥君试着伸手按了按,胎记处火辣辣颤巍巍地生疼,就像是一道才落下、还未愈合的伤痕。
***
北安州,雪仍在下。
府衙后宅,沈遥夜拿着一块肉片,絮絮善诱:“吃一块儿吧,你又不是真的蛇会冬眠,什么都不吃是会死的。”
在他面前的桌上,水滢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道:“你不必理我,若这会儿死了,也只是应了天命罢了,反正我的家人这会儿都死了。”
沈遥夜停了会儿,道:“你从来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现在却钻了牛角尖?你既然说天命,你父母他们做了不该做的,自然应了天命,你又不曾做恶,自然跟你不相干……”
“不是这么说,”水滢的眼睛里朦朦胧胧,半晌竟有薄薄地泪光涌了出来,“我先前一直说跟着夜哥哥你自在,但不管如何,一旦回头,在皇都仍是有个家的,如今连家也没有了,世间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她想放声大哭,毕竟又忍住。
沈遥夜楞住,他第一次看到蛇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