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了。”奴良鲤伴侧过头,看着水池边的樱花树散下花瓣无数,“月色好的时候,樱花也总是开得很好。”
樱花瓣随风飘得散乱,坐在他膝上的小家伙被某瓣樱花糊了一脸,拽着奴良鲤伴的衣服委屈地蹭了蹭。
“这个时候的山吹花……”奴良鲤伴轻叹,“应该也开得很好……”
他半眯着眼睛,也不知喝了多少,隐约有些醉了,指着院前一片空地道 :“以前那里,栽着很多山吹花。”
花会跟新叶同时开起来,枝繁叶茂,有着长达四五个月的漫长花期。
“山吹花啊……”宗珏指尖轻轻划过月色朦胧,眼前的一切就仿佛被搅乱的水面,澄明的月色被搅碎成轻烟朦胧,忽然间凭空开出一朵一朵五瓣小花,红的白的层次错落攀附在枝干之上,岑蔚蓊蔼,葳蕤生光。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更喜欢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不过作为野干的天赋幻术也在他的技能列表里。
“就像这样?”
花开重重,如同让人不愿意醒来的梦境。
奴良鲤伴怔忪着轻声问道:“你说……人世与黄泉,究竟有多远呢?”
宗珏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亲自去看看如何?”
他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说不定会看到,你所思念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宗珏:感觉自己很像人贩子【摸下巴
【药研藤四郎的出阵日记:虽然是短刀,但酒量也是很好的:)】
给药总递茶
第二十九章
“你要, 跟我共赴黄泉吗?”黑发的青年嗓音低哑语调轻柔,如同情人耳边的低语, 喃喃叫人不自觉头昏脑涨, 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失了色彩,只能看得见那双黑色的眸子,倒映着月亮, 樱花还有奴良鲤伴自己醺然似醉的脸。
奴良鲤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样子,可真像是要同我殉情。”他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滑到脖颈,洇湿了一小片衣服。
宗珏摇了摇头,“便是殉情了, 又哪有什么同生共死的爱。”
多的是在审判之时互相推诿,厮打怒骂着如同仇人一般的爱侣。
毕竟死亡只是一时的痛苦, 而黄泉之中却是漫长的绝望。
等到转世之后, 谁又能记得谁是谁呢。
“那你为何要邀我一起去往黄泉?”奴良鲤伴笑道,“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宗珏眨眨眼,他今晚也喝了不少的酒,眼尾狭长染着浓艳的红, 仿佛用朱笔细细描绘过艳丽异常,被酒泡得慵懒微哑的声音擎着和缓的调子,像是拉着长长颤音的舞曲,悠扬又暧昧。
“你就当是……”他侧着头推敲着措辞,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奴良鲤伴大声地笑了起来,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边咳边笑, 眼眸之中明亮的金色透出不知是因为呛咳还是因为什么透出些许水色,“那就拜托……”他伸出手,“请让我做个美梦吧。”
他的手被酒捂得滚烫,宗珏抓住了他的手腕,扯出纯黑色的羽织如报死鸟的双翼,轻轻拢在奴良鲤伴肩上。
“抓紧我。”
风吹了起来,翻卷着形成凛冽的风卷,从不知多深的地下沟壑之中吹来,一路吹向不知道多高的天际,樱花瓣被卷进了风中,粉色被风糅杂出更为深沉的粉色,月色也被揉碎了,晃荡起波光粼粼。
奴良鲤伴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应该说是一种像是风声却又比风声尖锐的声响,就跟冬天里寒风撕裂了空气的嘶鸣咆哮一样,裹挟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力道没顶而来,他下意识攥紧手中宗珏的衣襟,才不至于被这凛冽的风远远吹起。
世间宽广,而此身如浮萍。
这样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短暂地略过,然后,他隐约嗅到了硫磺与鲜血混杂的刺激性气味,与滚烫的空气结合出一种叫人清醒却又如梦似幻的氛围。
“到了。”宗珏为奴良鲤伴整理好被风吹得微乱的羽织,“穿好,不要脱掉。”
“这里就是黄泉吗?”奴良鲤伴也知道黄泉不是他这样的生者能够随便涉足的地方,因此很乖地把羽织穿好,宗珏比他要略高一些,这件宗珏穿着到小腿末端的羽织他穿着却要到脚踝,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嗯。”宗珏环视一圈,“这里应该是内热沸处的极深无底山。”
黄泉之中大焦热地狱下属十六个小地狱之中的第五个地狱内热沸处,诱使质朴踏实的女性行恶的人将会坠入这里,在此处服刑的亡者将要依次翻过五座山——常年燃烧着烈焰的普烧山,遍地火山口和落石的极深无底山,漆黑之中有烈火与毒气喷薄的暗火聚触山,地面随时会开裂的割截山以及摆放着无数镜子一遍遍回顾生前所作所为的业证山。
不过又不是来视察工作,宗珏当然不会带着奴良鲤伴走亡者的路线,他抬手招了招,天上飞行着的胧车就落下来了一辆。
“宗珏大人。”头发卷卷生着两个尖角的狱卒探出头来,“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去一趟阎魔殿。”宗珏说道,“胧车借我一下。”
狱卒点点头从胧车上跳了下来,有着巨大人脸的胧车也缓缓道:“非常荣幸。”
虽然的确有着生命,但是胧车的内部看起来就是普通马车的样子,上车前奴良鲤伴还扭头看了那个狱卒一眼——黄泉的居民,似乎和现世的居民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两个坐定后,胧车轻轻震了一下,而后平稳地飞了起来。
“两位大人是从现世回来的吗?”胧车一边平稳飞行着一边问道。
“算是吧。”宗珏说道,“出了趟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