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车站,坐上绿皮火车,离开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我将在相距千里的北方念书,那里有大风大雪,有似火骄阳,可是没有他。
夜晚的大都市纷纷扰扰,处处灯火通明,人们手挽着手说说笑笑。我一个人走在冷风中,找了一个无人的屋顶,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
他那里在下雨吗?云是否遮住了月,没有我他会不会觉得难过?
别这么傻了,他什么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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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离开他的八年间,我发表了很多画作。从一开始无人问津,到后来拍出高价。
人们评价我的手法和著名画家老陈如出一辙,称我是“小陈姑娘”。
我听了哈哈笑,说,还好风格不一样,否则大家就不会这么抬举我,而是骂我抄袭了。
大家说,对啊,老陈画的都是阳光下的自然色彩,而小陈姑娘最擅长用水墨画花,无色彩也是一种斑斓。
这么文艺啊?谢谢大家捧场。我笑道。
我没说,有一种水晶兰,真的没有斑斓的色彩。可是在阴暗处,它会发出白色光亮,是一抹救赎的光。
一年,老陈发布了一个画集,听说很有意境,被人们争着抢着买。
我没有买,并且有意避开了关于他的作品的一切消息。
我想,要是能永远忘记他就好了,忘记他在雨天里隐忍的双眼,忘记他画板前灰棕色的长风衣,忘记他的看到我画的歪歪扭扭的直线时微眯着眼勾起唇角的轻笑。
不久后,母亲通知我去谢恩。
我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沿着江边一直到他家里。
你说这个家伙,一生孑然一人,最后送行的人寥寥几个。他离开的路上,只有我流得干涸的眼泪作伴。
母亲说,他在我曾寄住的那个房间服用了大量安眠药,被送颜料的朋友发现时,已过世三天。
老陈,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就连离开,都不知道让我先回来见见你啊?
老陈,你明明知道当年我离开你是赌气,为什么都不给我一个机会倾听你的余生啊?
老陈,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在你身边陪伴你平平淡淡地度日到离去那一刻啊?
老陈,老陈,老陈,你真的不想都解释清楚吗?
陈老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醒来回答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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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有人说,时间是最妙的疗伤药。此话没说对,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木心
后来我买了他的那本最后的画集。
一张一张,是他的一生。
画里穿着单衣的小男孩笑得灿烂,背后是一片风尘满满的废墟。
画里男生在路边拿着糖哄一个摔倒大哭的小姑娘,他笑起来双眼像落了星星。
画里长大的男人领着女孩告别她的母亲,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画里他带着女孩去郊外写生,他看着她画的曲折的直线忍俊不禁。
画里戴着毛线帽的女生坐在地上,望着眼前靠着椅背闭眼的人,握着他的手。
画里女生拿着行李登上了绿皮火车,他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不言不语。
画里男人托人买了女生很多无人要的画,把它们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画里女人办了画展,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男人只是在门口驻足。
画里他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幅写生,写生是一朵海棠花,花茎歪七扭八,看着好笑,窗台上摆着一瓶药片。
你知道吗,他的画集叫做《南方旧忆》,可是画集的第一页是一张北方胡同的照片,已经老旧发黄了,看起来好像还被碎玻璃划过。人们说是作者身居北方忆南方,只有我知道,他住在山川风雨里,他不愿去北方。
画集里全都是人物画,有很多是一男一女,人们说他画了一对恋人。只有我知道,他画的都是孑然一身的人。
画集里每幅画都是局部上色,那个男主人公始终都是黑白。人们说他是用彩物衬托人物的凄凉,只有我知道,他上色的好多是关于我的东西,我的朱红色裙子、我用的湖蓝色笔盒、我捧着的米黄色豆浆纸杯。
噢,最后一幅例外,里面没有人物,只有一朵水晶兰,人们说这是画集里唯一一幅黑白画,只有我知道,这是花是唯一一幅全部上色的画,只是水晶兰没有叶绿素,浑身通透,它孤独地开着,就连花蕊也黯然失色。
花下写了一句话,还是他用硬笔时最好看的字迹——丫头,水晶兰也叫作“银锁匙”。
人们说那个“丫头”是他的爱人。
只有我知道不是,她只是个求而不得的人。她没能爱人,也没能被爱。
她画的每一朵“银锁匙”,都打不开他永远不为人知的锁。
后来有人说,老陈近年的画好像有些变化,不过还是和“小陈姑娘”的风格大相径庭。
也有人说,老陈和小陈姑娘的画有点像了。
还有人说,两个画家肯定成为了好朋友,相互影响了。
只有我知道,小陈姑娘把自己活成了两个人,一个可爱却画着压抑,一个阴郁却画着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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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木心
朋友,你知道“银锁匙”是什么样子的花吗?
它全身通透,在没有阳光的高寒之处生活。
那你知道银锁象征什么吗?那是一个长命百岁的祝福。
可是银锁没有长命百岁,银锁匙也就永远折断在还未打开的锁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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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陈的故事(包括下一章)都是我上中学那时候写的,非常简单又莫名其妙。
当时喜欢写短篇,又不爱取名字,经常写完通篇只有一个姓或者一个绰号。
那时候心里对崇拜和爱就是这样的看法,专一、纯粹,一尘不染。现在想来也有幼稚之处。
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