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2 / 2)

范洪海知道王瑞这小子在消遣自己,可又无可奈何,他不骂自己自己就不能脱毛,挑衅之路都不通,改成说软话了:“王少爷,昨天的确是我不对,到衙门去告你,但我也爱女心切啊,你就看在我作为一个父亲,情有可原的份上,原谅我吧。”

王瑞当然愿意了,声音洪亮的道:“诚如你所愿,我原谅你了!”

唰唰唰,范洪海头发里开始往外钻羽毛了。

范府的管家,急了:“王少爷,您要是想原谅我们老爷,就骂他啊!您开口骂,这羽毛没法脱啊。您别装傻了,快骂罢!”

王瑞摆手摇头:“不行,骂人要折福的,不要害我。不如范祭酒回家泡泡热水澡,试着拔一拔吧。”

“您别说笑了。”范府的管家快哭了,您想玩死我们老爷啊。

王瑞倒不是想玩死范洪海,仅仅想多玩一会而已,就凭昨天的诬告,要是遇到了个不讲理的知府,他就遇到牢狱之灾了:“天气这么热,范祭酒一身鸭毛活动起来不太舒服吧,还是回家去吧,一会中了暑气,又怪到我头上,我可担待不起。牛管家,别愣着了,收拾收拾行装,咱们也该上路了,鹿城这地方太糟心,我不想再逗留了。”

范洪海听王瑞要走,就要爬到他跟前拦他,可惜一身的鸭毛又笨重又光滑,脚下一空,直接滑到楼下去了。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情景,既害怕又想笑,但心里都知道,范祭酒诬陷别人,被老天爷惩罚了。

王瑞见一楼的食客们好像都接受了这个设定,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聊斋世界的人民,对怪力乱神的接受度就是强。

他手扶着二楼的栏杆:“范老爷,你回家好好调养吧,我不会记恨你的,你我就此别过吧。”说罢转身走了,

范洪海恨不得将王瑞打一顿,但若是打了,恐怕自己这辈子都要这样了,虽然嘴上说要去告王瑞,可上次都告失败了,这次无凭无据又拿什么告,知府可是偏袒王瑞的。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女儿十一娘施施然来到了,她戴了纱帽,她的面庞在纱巾下若隐若现。

众人都注视着她的到来,她来到父亲面前,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你恨王公子不如恨我,我根本不喜欢男子,根本不该进行这场相亲,我若是不相信,就没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了,你也不会受这个苦,都是我的错。”

范洪海雷劈一般的愣住了,仿佛被卷进了巨风中,整个人成为了一堆碎片。

女、女儿是个磨镜的,那他一直以来都在折腾个啥啊。

王瑞回到何云一房内,心情畅快的道:“又是你帮我的出的气吧。”

“我昨天帮范十一娘还魂,他没感激我,所以小小捉弄他一下,怎么会是因为你?!真是可笑。”他哼了声,扭开了脸。

一言不合就捉弄人,的确是何云一的风格,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过王瑞看得开:“反正他惨兮兮的,我就开心多了,希望他这次长记性了,以后不要再再来惹咱们。”

外面还是乱哄哄的,过了一会有人喊:“不好了,范祭酒跳井了——”

王瑞才想出去看,又听人喊道:“没死成,毛太多了,卡到井口没下去!啊,拽上来了拽上来了。”

不至于吧,又没说不骂你,何必寻思呢。王瑞想出去看看,何云一按住他:“他死不了的。”

安静了有两刻钟,很快又有嚷声,这次牛子良上楼来报:“少爷,范家的小姐跪在楼下,说是为父请命。”

怎么又来一个啊?他就是想捉弄一下范洪海叫他吃点苦头,现在可好,连刚复活的女儿都跑出来下跪了,牵扯到其他人就无趣了,。王瑞一下子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下去骂姓范的一顿,将他们打发了算了!”

何云一无所谓的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做吧。”

王瑞下楼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奇怪啊,如果何云一是替他自己出气,为什么我骂范洪海他会掉毛呢?正想着,猛地看到楼梯口跪着个戴着纱帽的女子,纱帽前面的面纱垂到了地面,仿佛整个人都罩在纱帐内。

见他来了,范十一娘撩开面纱,含泪道:“我父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你就高抬贵手,饶过他罢。”

“我原谅他了啊。”

一楼的客房内传出一声惨叫。

范十一娘惊慌的看了眼下面,转而望向王瑞:“公子海量,不要跟我们这等人一般见识,我爹方才说了,他对不起你,他想亲自给你道歉,请您跟我来吧。”

王瑞点头表示同意,牛子良提醒他:“小心有诈。”

“没事,你们不用跟着。”他大不了夸范洪海几句,就能让他再长一层鸭毛。

王瑞跟着范十一娘走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内,客房的床上躺着一个硕大的鸭人,地上还有几根带血的羽毛,看来刚才试着拔过毛。屋内原本有管家和小厮,但范十一娘进来,都将他们打发了,屋内只有他们三个。

范洪海藏在羽毛中的眼睛流出了两行清泪,自己真是倒死了霉了,看中谁不好,偏看中了王瑞。他抬起手背试了试眼角,悔意满满的道:“王公子,我确实错了,错在不该给女儿相亲,也不该招你上门,更不该给你吃土化兔,最最不该的是去衙门告你。”

王瑞见他语气还算真诚,撇撇嘴:“你给女儿安排相亲没错,找到我也没错,但不该强人所难。”

不,他有错,他没发现他这女儿根本不喜欢男人,还给她找夫婿!范洪海猛地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失败了:“我就不是个好父亲,儿子小时候疏于看管,跌成了傻子,女儿呢,一味管教,却不知道她内心究竟怎么想的。”越说越恨,拔起自己的鸭毛来:“我连自己的儿女都教育不通,如何能教育其他人?!”

王瑞看着都觉得疼。十一娘扑到父亲跟前,哭道:“我和哥哥不孝,让您难过……呜呜……”

范洪海鼻子酸酸的:“我这人这么多年好像都白活了,眼里除了自己都没有别人,对待儿女是这样,对待你这个外人也是这样,觉得你应该做女婿就强行留下你,觉得你看起来像凶手就去告你,我真是……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呢。现在看看我,就是不变成鸭子,也一团糟了……”

反省的还真深刻啊,王瑞想。

范洪海继续道:“唉,王公子,真是对不住你,让你来相亲,结果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我一时脑热诬告你,更是对不住你,我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下地叩拜,但因为羽毛体积太大,活动不便,直挺挺的扑在了地上。

他教出了杀人的学生,现在整个鹿城都知道他冤枉好人,被老天下降罪长了一身鸭毛,女儿又是个磨镜的,他真的没脸在鹿城待了,明天全家搬到乡下的庄子上先住一段日子,至于以后回不回鹿城,这都是后话了。

王瑞见他这样,也不想再捉弄他了:“好吧,那我就骂一顿吧。”

范十一娘满怀感激的道:“谢谢你。”

范洪海也含泪洗耳恭听。

这一幕多滑稽,这世界上找骂挨骂还能这么感激涕零的,估计这是独一份,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何云一捉弄人的手段。

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骂丫的!

“范洪海你啊你,你生儿育女,本该尽到父亲的责任为她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幸福的好夫婿,你却靠卑鄙手段不顾男方的意愿,想要强行婚嫁,试问这样嫁出去的女儿能够幸福?这是你的不智!你给我这样不知情的外地人吃土化兔,是为不义!你罔顾事实,只想出失去女儿的怒气,随意诬告他人,更是大恶一件!构陷人入狱,等同杀人性命,更是毫无仁爱可言!你这个白活半辈子的匹夫!”

有效果了,范洪海身上的羽毛大片大片的脱落,地上堆了一层,但还没有完全脱净。

“继续骂啊,继续骂我吧……快狠狠的骂我吧,不要吝惜……再多骂一点。”范洪海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哭着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