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开始变脸,又开始飘雪。
十八里的商场打折活动如火如荼,一楼,大妈们把成堆羊毛衫翻得乌烟瘴气,但喜气洋洋。
沈秋秋和沈母已经很多年不来,母女同心,受够了太接地气太世俗的拥、挤、抢。先在富太太爱逛的丽都商城溜达一圈,再去新天地北区,看那些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么贵的单品。
前面有人吵架,这个时候,沈母接到同事电话留下沈秋秋一人,好在,沈父在赶来的路上。
hoods店里。
许遥面对拽屁的导购,没忍过三秒。
她有两年不穿重工军装风格,这种港范潮牌,有一度非常迷恋,后来改性感路线。今天,心血来潮,踩着高跟鞋进来,丑导购没长高级脸,但冷漠得一匹,许遥飙脏话的速度跟车速差不多,不想,对方也许正考虑辞职不干了,竟和她怼得昏天暗地。
透过层层人群,沈秋秋笑了。
她本来打算走的。
两人心有灵犀,许遥也看到了她,在喷完楼层经理后,大嚷着“我要投诉到总部”气场全开地扭了出来。
“大姐,围观我跟人吵架,暗爽啊?”许遥横她一眼,对她似是而非的一张脸,尤其不满。
她抱着肩,小包晃得乱荡:“你相亲对象被人抢了,大姐知道吗?”
沈秋秋丢不起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撕嘴的人,不过,她立刻从许遥的表情里判断出了不甘、讽刺、发泄至少三种情绪,所以,她居然好脾气地对许遥微笑:
“是吗?你是说简嘉?”
“简嘉”这个名字一出,奇妙的,中和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磁场,女人之间的友谊一定是面对共同敌人时发生的。
三分钟后,两人就坐到了一起,在往北的餐饮区里。
“上床了。”许遥咬着吸管,她不喜欢咖啡。
沈秋秋是白领精英一样的矜持,小口细品:“她能跳舞被男人摸,就能被男人上,不稀奇。”
说完,微笑继续,“她是我室友,我想,我比你更了解简嘉这个人。”
沈秋秋不觉得陈清焰能和她走到哪一步,也许,睡几次,花钱打发。
因为,陈清焰的家庭底细,沈秋秋了解。
许遥重重咬了下吸管,差点呛道:“你也是财大的?”
“她是财大之耻。”沈秋秋轻蔑笑笑,眉头都没皱一下。
许遥撇撇嘴:“嗨,她就是个绿茶婊,你不知道,吊了我哥哥多少年,这种女人,就是欠操,我哥就是太绅士了,早该把她办了!”
嗓门不小,又惹得人围观,沈秋秋虽然有一脑袋的尖酸刻薄话,但顾忌面子,觉得许遥粗俗得令人发指,且一览无遗,她陪着适度微笑:
“你哥哥?”
两人话题转得急剧。
正聊着,玻璃窗外闪过一抹身影,沈秋秋说声“抱歉,等一下”起身追出来,喊:“爸爸!”
沈父转身,对着突然出现的女儿,以及身后紧跟出来的看不出具体岁数的女孩子,询问的眼神落在沈秋秋身上。
没等开口介绍,身后,许遥紧紧锁着眉头,忽然把手一挥:“慢!”走到沈父面前:“沈老师?”
许遥是当年千千百百个补习生中的一员,在沈父的作文补习班里,在无数个数理化补习班里。
花钱最多。
成绩最渣。
沈父对她毫无印象。
但露出为人师长最亲切的动人笑容,很有爱心:“是一中的学子?”
许遥一撩卷发,哈哈替自己解围,像撒娇,毕业多年的学生在见到母校的老师时总有忍不住撒娇的冲动,来弥补当年的或默默无闻,或提心吊胆,或回味光荣,好像,经过时间的发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美好,国泰民安:
“老师一定不记得我啦,我成绩太烂!”
忆当年,更催化了许沈两人的亲密感,许遥大方,当即买下一款男士腰带,送给沈父,父女俩自然推辞,许遥佯装生气:
“老师看不起我!”
饭桌上,敬酒的暴发户们最爱这个句式,许遥手到擒来,那语气,手里端着的是五粮液。
回到家中,别墅空荡荡的,只有佣人在忙忙碌碌,像蝼蚁。
许父永远缺席,有小妈。
亲妈死了。
哥哥没回来。
不知是在哪个女人喷香甜蜜的床上,还是,在哪个男人主持的觥筹交错饭局。
许遥无聊地把衣帽间的衣服拉出来,站在二楼,让佣人站在底下,一件件往下扔,漫天的,全都是金钱挥洒的感觉。
畅意的,空虚的。
直到许远回来,屏退佣人,把抱着衣服喝酒的许遥从沙发里拖起来。
两人拉拉扯扯,许遥对着他耳朵吐气:“我今天见到个熟人,程程的室友,你猜,”她傻笑,“就是上回在咱家场子里跟陈清焰一起来的那个,叫沈秋秋,哦,对了,他还是沈老师,一中的沈老师你记得吗?他女儿,老师嘴巴怎么变形了,像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