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处理完工作来找你,等我。”
临走,陈清焰本都已经打开门,忽然又重重合上。他转过身,把坐在椅子上的简嘉揽在腰间,随后,捧起她的脸,凝视着:
“这一回,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谈一谈。”
简嘉仰头呆呆看他,陈清焰俯下腰给了她一记温柔有力的吻。
办公室里,又只剩她一人了,观片灯那不知挂着谁的片子。他的桌子,永远整洁有序,所有东西都呆在它们该呆的地方。两人的合照,嵌在相框里,更是被擦拭得干净透亮。
一杯红茶下去,简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拉开他的抽屉,全是资料、报表。
只有最旁边,放着一个复古的铁皮盒子。
简嘉的心又剧烈跳起来。
她打开盒子,入目的是一张张便笺。上面陈清焰用处方笔随手写的零星碎语,不成体系:
程程,程程,程程,程程,程程……反复书写她的名字。
又或者:
想她。
还是喜欢程程的长发,摸起来手感很好。
希望程程陪我值班。
这样的夜晚,适合做.爱。
简嘉看到这,情不自禁脸红在心里骂陈清焰。林林总总,他写的,全部和自己有关。陈清焰字迹遒劲又张扬,极具个性,像他这个人一样。
她把东西放好,觉得疲劳,趴在他桌子上随手拿起陈清焰自己画的手术图解,栩栩如生。
17楼会议室里,上级重申一个任务:关于翌日举行的两位院士退休的专题座谈会和宣布命令大会要高度重视。
其中一位,是陈清焰的恩师,八十高龄还奋战在临床科研第一线的骨科专家张清扬院士。
陈清焰是他带过的最得意也最偏爱的关门弟子。从教学查房,到疑难手术,从课题申报到论文修改,张清扬院士对陈清焰的谆谆教诲,贯穿始终。
最聪慧和最勤奋,集中于陈清焰一身,最重要的,是老师看重这个外表看起来冷淡的学生,实则无比敬畏生命。医学不是万能的,但陈清焰有着超乎常人的坚持精神。
直到现在,张院士清楚记得自己作为一助带陈清焰做每一场手术的场景。他暴露术野,陈清焰总会精准执行,师生默契,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有一次,陈清焰手突然抽筋,只做简单处理,忍着剧痛,等一场手术下来陈清焰浑身湿透瘫倒在了地面。
老院士欣赏学生的这股劲儿。
这次送别老师,陈清焰是老院士弟子代表,他要发言。
会议结束,陈清焰又赶去手术室,两个小时后,天都黑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简嘉睡得很沉。
身上披着他挂起来的大衣。
陈清焰坐下,补充了水,又歇息片刻,才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程程?”
他把她脸托起来:“你这样睡对腰椎不好,醒醒。”
“走,回家我做饭。”陈清焰给她戴上围巾,两人一道出来,因为是平安夜,满大街人,不在外面跟过节的年轻人挤一块吃饭是正确的选择。
进门后,简嘉没让他动手,她知道他手术下来疲惫。但陈清焰留在厨房,要一起做饭。
一个小时后,碗筷摆上,陈清焰亲自做的炸酱面。他做什么都极有耐心,炒酱、手擀面、准备配料,简嘉只打了个下手。
尤其炒酱和擀面条,讲究火候、力道,陈清焰不让简嘉插手。
她看着他挽起毛衣袖子,低头擀面时,两只眼专注如同操持手术刀。某方面说,陈清焰是完美主义者,他惊叹人体结构之美,而脊柱,是人体生命线,所以他选脊柱外科。至于生活,他也要做到极致。
简嘉没想到他会擀面条,而且,看起来并不居家。陈清焰做什么都像在做手术。
“合口味吗?”陈清焰又很专注地等反馈,像问病人:感觉怎么样了?
清爽、不腻,非常好吃,简嘉早饿了,吃的满嘴酱油色。她因为塞了一大口,被噎了下:
“我觉得我已经回答你了。”
陈清焰笑笑,他也大口吃起来。
外面,南城在过平安夜。有北欧主题的公园布置,有驯鹿,有马车,灯光闪耀。而教堂,在做弥撒。
许远在东城区罗马建筑风格的天主教堂前,默默站定,他在躲避追捕,但毫无惧意。
因为,周涤非已经死了。许远知道,自己再没什么可失去,他已经在深渊。
深渊之下,还是深渊。
圆形玫瑰花窗上映出绚丽的色彩,管风琴响了,里面人们在唱赞美诗。
没有上帝,如果有,上帝一定眼瞎心硬,袖手旁观。许远对此嗤之以鼻,但因为周涤非生前偶尔会来教堂做礼拜,他决定,来这里和死人一起过圣诞节。
平安夜没什么特殊的,每天都会死人。比如,这个时刻,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正在有人死去。
许远在闪烁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
当他用公共电话拨通简嘉电话时,简嘉在窗户那朝外看对面打扮起的圣诞灯光。
她接了电话,许远直接问:“你让陈清焰听我电话。”
简嘉一阵心悸,她听出对方声音,又气又怕,许远是个疯子。她也知道,许远现在还是通缉犯,因为他已经被下令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