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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凡就是上清问道门的俗家弟子,如今已是辟谷期的修为,虽然尚未筑基,却也能延年益寿,堪比红尘中先天境的武者了。

陆思凡还俗之后便重回故土,因为修为之故而受到国主的青睐,他却无心问鼎官场,最终选择来到这距离天地炉并不算遥远的花朝城,一方面是为了寻个山清水秀之地享受生活,一方面也是不愿断了与宗门的联系,他自愿成为上清问道门在凡尘中的一股势力,负责帮助门中弟子更好地融入凡尘,而他也得到了宗门的扶持与庇佑。

道思源来找陆思凡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些凡人的信物,诸如户籍、路引、以及最常用的银钱阿堵物。

这么一点小事,陆城主自然不会拒绝,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之事。于是,在陆城主吩咐下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下人送来了仙家弟子凡尘历劫之时所需的一切,可以看出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姿态相当娴熟。

易尘翻开户籍,发现自己和少言的身份都落在了花朝城一户书香世家的门下,身份是表兄妹,如今已结为夫妻,一时有些无语。

易尘纠结于“表兄妹”的身份,陆城主却误以为易尘是在乎“夫妻”的名分,不由得解释道:“仙君见谅,因为凡尘规矩甚多,对于未婚男女难免多有苛责,但是仙君与师祖并肩前行,难免会被他人误解。户籍落实为夫妻,倒是能落得一个清净。”

这就是把易尘和少言当做是没有夫妻情分的道侣了。

“无妨。”道思源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询问道,“天地大劫之事,你可知晓?”

陆城主微微苦笑,道:“晚辈略知一二,虽心系百姓,怎奈何力如蚍蜉。”

道思源说道:“我等入世便是为此事而来,你可知晓近些年来,凡间发生了何等不同寻常之事?”

道思源所说的“不同寻常”,自然不是一些类似旱涝地动之类的天灾——这些于凡尘而言是天大的灾厄,却算不上“劫数”。

被道子如此询问,陆城主也沉吟思索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斟酌了字句,小心翼翼地征询道:

“江国公主嫁入晋国多年,晋国却只有皇子降生,而无公主在世……可算?”

第98章 不是人

陆城主的用词非常微妙——是没有公主“在世”而非没有公主“降世”。

易尘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同寻常, 但是很快, 在陆城主的娓娓道来之中, 易尘终于弄清楚了这件事情的诡谲之处——那位江国的公主嫁进晋国之后,一胎又一胎地生下了皇子,但是却没有公主。或者说,即便生下来了, 也养不活。

“但是, 不仅仅只是江国公主。”陆城主摇了摇头,道,“是,整个晋国的皇室——包括宗亲与远在封地的亲王, 都没有女子存活。”

如果说,仅仅只是皇帝后宫没有公主诞生的话那还可以理解,但是……整个晋国的皇室都没有女子诞生?那就很微妙了。

一般来说,在这个礼仪仁教依旧崇尚男尊女卑的时代里, 没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室女子应该是能过得较为恣意的存在。

毕竟一个公主对于一个国家的皇室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财富,那些皇室中的阴谋诡计也没有必要用在公主的身上。

“是邪术吗?”道思源很快就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女子多是阴体, 皇室女子血脉中蕴养了龙气, 若有心怀不轨之辈妄图窃夺龙气, 以此作为邪术之基也未可知。晋国国主……可有立国师吗?”

易尘有些意外地看了少年一眼,道子虽然不涉红尘, 但是居然出乎意料地非常懂神棍的套路。

“并没有听闻此事。”陆城主被道子那稳抓重点的直觉给惊呆了, 但还是很快地接道, “江国也没有。”

两个国家都没有,要么是那位修炼邪术的修士比较警惕,不想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要么就是道思源的猜测有误。

“那位江国公主,可有异样?”如果不是事情的确诡谲,陆思凡也没有必要特意提起,因此道思源也耐心地询问了下去。

在陆城主的描述里,原本还觉得一头雾水的易尘也逐渐弄清楚了为何陆城主会将这件事情归咎为“不同寻常之事”。

江国公主穆月语,二十年前乃是名动一方的明珠美人,为结两国秦晋之好而嫁予晋国太子。后,太子登基,穆月语封后,盛宠不衰,直到今日,江国公主穆月语依旧是晋国最尊贵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仅受到皇帝的爱重,也得到了平民百姓的崇敬。

因为这位江国公主嫁进晋国皇室的这二十年里,晋国风调雨顺,无病无灾,可以说,对方是如同“福星”一样的存在。

即便是天地大劫的这些年里,外界一片动荡,却唯有晋国依旧如往昔一般和平安乐,甚至吸引了不少颠沛流离的他国难民。

这就很奇怪了。

天地大劫之事,即便是修习心法问造化的时千都只是略知一二,他能窥得危机先兆,奉劝世人规避灾厄,却做不到如晋国这般将这一片国土化作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仿佛晋国之外的世界都与此地无关——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天地大劫之所以被称之为“天地大劫”,正是因为这场劫难本身的波及范围之广令人避无可避,不管是魔界还是天界都是如此。

可是,令无数大能束手无策的天地大劫,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晋国这一方水土,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此事的确有蹊跷之处,在陆城主这边了解到了些许情报之后,易尘和道思源就打算动身前往晋国国都。

因为《七叩仙门》的世界是一个完全架空的时代,所以易尘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文化发展以及历史底蕴;同样的,身为修仙问道之人,道思源也早已习惯了“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的生活,对于红尘之事也是一无所知。

两人也不急着去接触那位居于深宫的江国公主、如今的晋国皇后,而是一路漫步,从花朝走向晋国国度。

易尘一路走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刻意隐匿了自己和少言的身形,与晋国中轻裘缓带、不鞋而屐的文人雅客们擦肩而过。

女子身着飘逸轻盈的襦裙,或是穿着利落的男装,她们手里挎着装满鲜花的竹篮,或是手持马鞭,走过街头都能带起一阵香风。

男子身着长衣广袖,有些人甚至披散着长发,笑容郎朗地踢踏着步屐,几乎迤逦及地的袖摆上尽是自己随性泼墨挥就的墨迹。

烟云水汽,轻狂不羁。

那是只能从书中才能隐约窥见一二的魏晋风骨,简约云澹,超然脱俗,那种几追仙姿的洒脱风流,是华国人憧憬至永久的空灵隽永。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在这个义理尚未成型、最为疏狂豁达的年代,儒释道的风采被发挥到了极致,那是比广陵散更为惊艳九霄的绝响。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清风卷来一片花瓣儿,易尘轻轻抬手掬起,轻叹,“居然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道思源倒是对此无感,他生于天界,又一心向道,心知红尘繁华,却无入世之心,并非不喜,只是单纯喜爱清净。

红尘繁华正如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对于喜爱清净的人来说,或许还不如静室里清茶一杯、笔墨纸砚。

“以前不曾见过吗?”虽然对易尘的过去多有猜测,但道思源依旧会为易尘对红尘的不知不解而感到讶异。

——就仿佛,不曾在这个世界里生活过一样。

“不曾见过。”易尘饶有趣味地四处张望,只觉得看不够一样,“我只在书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