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达感觉自己懂了一半。“嘉宁县城统共就那么点大,说远自然是不远的。”
然而这并不是元非晚想做的全部。“府里呢?现在只关心钱了吗?”
“差不多。”元达诚实道,“我下去过去时,听说二房郎君和夫人又吵了一架。据说是黄夫人自己藏下的私房被发现了,二房郎君让她交出来,她不肯,结果就闹了起来……听说还从茶杯砸到了椅子!”
哟,这是提前上演全武行了?
元非晚兴味地扬眉。“有出什么事吗?”
“倒也没。黄夫人躲得快,听说只轻微擦伤了。”元达道。
啧,果然一点点私房还不够猛啊!元非晚想。但随之她又想,这搞不好是因为元光宗拿到了老夫人的私藏,这才不太能看上黄素的鹭鸶腿肉。这一天鸡飞狗跳的,元光宗肯定不敢妄动;要发现他偷的东西凭空消失,大概得过几天。而等到那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元非晚想了一想,很快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连环套连环之计。老夫人已经入觳,现下就等剩下的一个个钻进去了!
“这几天风头紧,若二叔机灵点,就该知道不能去树林子,也不能去李寡妇那儿。”她轻声道,“若是这样,便要我们费些时间,等他们出错。”
元达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平时就算了,顶风作案什么的……风险那么大,正常人都不会做!但现在问题来了——元光宗已经敢在自家人眼皮底下偷人偷钱,而且成功了;铤而走险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再做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若不是这样,咱们要怎么做?”元达虚心地问。不管是什么,他站自家主子这边就对了!
“找个法子,让二婶知道二叔并不是一天到晚坐在县衙。”元非晚道。以黄素那种多疑的个性,不弄个水落石出才奇怪!
“嗯?”元达有一点不明白。“那李寡妇的夫家人那里……”
“那里当然也要知道。”元非晚笑眯眯道,表情和自己只是在谈论点心一样平常。
然而在彻底理解之后,元达不免惊呆了。“大娘,您这是……”要让李寡妇的夫家人和二房郎君的正室夫人去联手抓奸啊!会闹得很大的!要是真成功,绝对是全嘉宁三个月的头条!
“既然要做,便做得彻底些。”元非晚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她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补充道:“做事情不要留个小尾巴。要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又不是做不到。那么,如果能一次做好,又何必给自己制造新的麻烦?”
这话听在元达耳朵里,便有些别的意思。要知道元光耀可不是这种性格,不然事情也不会拖到现在。但当然,元光耀现下也丧失了所有耐心。他们大娘莫不是怕她爹突然一个心软,问题就没法解决了?
说句实话,对于老夫人和二三房,元达平日里也忍得够多了。故而此时元非晚要求把事情做绝,他内心里更倾向支持。至于元光耀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有他什么事,他们大娘自己会处理的!
“那我这就去办。”他一点头,便匆匆地离开了。再晚些城门都要关了,他得赶在那之前先把消息放出去!
谷蓝站在一边,把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不由相当目瞪口呆。“如若这事被坐实,二房的名声不是臭光了?”
元非晚继续喝她的茶。“怎么,你舍不得?”
舍不得这话就说的重了,谷蓝慌忙摇头。“当然不是!二房郎君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就活该受到惩罚!至于那个寡妇,就更不干咱们的事情?”
“那你想说什么?”元非晚问,她知道自己婢子还有疑惑。
“虽说二房郎君下场如何都是他自作自受,但他那样的话,不是会影响到……”谷蓝说,欲言又止。
谷蓝能想到的东西,元非晚早就想到了。谷蓝无非就是想说,元光宗坐牢沉塘都不冤,但元非武和元非静可就倒霉了,摊上这种父亲。尤其是元非武——如若元光宗因此获罪,按照当朝律法,就算不到连坐的程度,也绝对影响仕途——
开玩笑,罪人之子还想考科举?第一关乡试的举荐就过不去,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这可不干咱们的事情。”元非晚放下茶杯,淡淡道。“二叔敢做那种事,就该知道后果。孔夫子都说了,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二妹和二弟是他亲生的孩子,他不为他们考虑,却要咱们为他们考虑?”她的心是得要多大,才能圣母到那种程度?
谷蓝悚然一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向在哪里出了错——
元光宗本来就想要元光耀的地位和金钱,为此龌龊手段使了不知道多少;元光宗偷钱偷人,也不是元光耀或者大房任何一个指使他去做的;既然如此,大房为什么要为二房子女的前途负责?那不是扯淡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元光耀或者元非晚好心,帮着照顾二房子女。但父母辈已经撕破脸,谁能保证二房子女有能力后不会反咬一口呢?真要这样,还不如随便领养一个身家清白的孩子,前景也比这种可能来得强!更何况,元光耀自己三个子女尚且不能照顾到最好,好处怎么轮也轮不到二房子女上去啊!
“婢子知错!”一想明白,谷蓝就立即跪了下去。“之前是婢子想得太简单了!”
元非晚倒也不生气。“想明白就好,”她懒洋洋道,“起来吧。”
谷蓝依声站起,又问:“假如二房和老夫人的事情处理完,三房那边要怎么办?”
“哦,那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元非晚随意道,“像是之前,我也想不到二叔会自己去偷东西啊。”
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实在欠考虑,她都不能想象对手这么蠢!看起来男人精虫上脑时就失去理智这话是真的?还是说元光宗坚信自己做了也不会被抓到?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都给元非晚的行动创造了更加有利的条件,堪称不作不死的典范。所以她现在才说,要看三房自己——要是他们更作一些,她想做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不是吗?
这画外音,谷蓝琢磨到了一点。
老夫人指使水红给张婉之下毒,元光宗和寡妇通奸、还盗窃了数额不小的一笔,节夫人故意害元非晚染上水痘……这几样加起来曝光,足以把老夫人和二房打入地狱永不翻身了。剩下一个三房无声无息……
是他们真的没做什么,还是因为时机未到?
没等谷蓝想出个所以然,元非晚便吩咐道:“看天色也差不多,你下去看看,厨房晚饭做得如何了。永郎要的杨梅汤,一定要冰好。给阿耶准备的那份,糖要少放点。”
谷蓝脆脆地应了一声是,立刻就下去了。她们大娘才是务实会做事的!管别人那么多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先过好才是真的!
与此同时,元府二房。
好容易保住了自己的那份私房,黄素正挽着袖子擦一些黑乎乎的药膏。外头传闻她轻微擦伤也不太对,因为那个口子几乎横贯了她整个左前臂,红肿不已,看着十分吓人。
“娘,我来帮您上药?”元非静长这么大只见过父母吵架,打架还真是第一次见,被吓得声音都畏畏缩缩的。
黄素不小心碰到伤口,不由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没事,”她勉强道,“娘自己能行。”元光宗和她动手的时候真没留力;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会儿不是骨折就是半昏迷,远远不止被撕烂的长袖以及一道血痕的问题。
“这运气还算好,”黄素辛辛苦苦地把自己的手臂包成一只长条形的粽子,这才松了口气,“看侧房那个贱货,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本来嘛,撞到头,没请大夫,血止不住,又吃不了饭……便是有婢子照料,也显然捱不过去!
虽然元非静平日里对节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但在亲眼见过节夫人的惨状后,她不免有些怕。当然,不是怕节夫人,而是怕出手没个轻重的元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