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别人她是不清楚,可温氏明显是没这个能耐的。

看着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温氏,王香芹不由的想起了小半年前,还是盛夏那会儿,二嫂宁氏不止一次的跳脚说温氏养的鸡太脏了, 满院坝的鸡屎, 稍不留神就能踩一脚。由于宁氏的强烈抗议, 后来温氏就不让鸡来前头院坝上了, 而是尽数圈养在了后院里。正因为如此, 完全不去后院的王香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温氏的养鸡规模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扩大到了如此地步。

“大嫂, 有个事儿我必须提醒你。”

略思量了一下措辞,王香芹正了正神色,很是严肃开口跟温氏提到了卫生消毒问题。她上辈子的家里倒是有养鸡,但养的不多,本人没接触过类似的事情,可养殖业需要注意的问题大多类似,王香芹将她平日里对猪舍的清洗处理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温氏,毫无半点儿保留。

养鸡和养猪之间的差距肯定是有的,王香芹的意思是,温氏完全可以借鉴她的方式,对鸡舍鸡棚进行针对性的卫生消毒管理。

眼下问题还不是特别严重,一来,如今是正月里,数九寒天是不大可能发生疫病的;二来,百来只鸡看似规模很大,却也没到特别大的地步。

可这会儿没问题,不代表以后也是。

他们这边地处南方,天气热起来特别快,基本上过了元宵节,家里人就要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开始做准备了,到了二月初就该犁地播种了。到了三四月间,气候就会飞速的转暖,这个时候是鸡群繁殖的最好机会,以温氏的性子,绝对会毫无顾忌的大肆繁衍。如此这般,一旦到了六七月间,家里只怕能出现几百只鸡了。

鸡跟猪最大的不同就是,繁衍起来太快太快了,一只母鸡一年能下差不多三百只鸡蛋,出雏率在七成以上。温氏养的鸡群里,小公鸡被杀了多半,却还剩下不少,而母鸡差不多占了八成以上,要是不加以控制,明年真的极有可能像温氏说的那样,鸡群的数目一下子逾千。

真要是那样的话,就真的要出事了。

王香芹苦口婆心的劝温氏控制一下鸡群数目,还将自己所知道的卫生消毒方面的知识倾囊相授。可惜的是,温氏回应她的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四弟妹,我早先就说你这人太矫情了。你说你自个儿,大夏天的每天洗澡,冬天隔三差五的烧热水擦身,这些我都不说了。可猪啊!猪弄得那么干净干啥?你出去瞧瞧,咱们秀水村养猪的人家也不少,谁家跟你似的,一天三次的打扫猪舍?还老洗那个食槽、水槽,谁洗那玩意儿啊?没吃完的就丢着呗,那是猪,不是人,人也没那么矫情的!”

“啥?你还想让我跟你学?可别了,就这样啊,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看我的鸡群,多精神啊,再说我不是拦住了没让它们往前院跑吗?都没搞得满地都是鸡屎,你还想咋样?”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知道的说你是在养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伺候祖宗呢。”

温氏极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等王香芹再开口相劝,就先行离开了。她是真心觉得王香芹这人脑子有病,一天三次的打扫猪舍啊,她和大郎那屋一个月扫一次就算是勤快了。

王香芹眉头紧锁的看着温氏离开,她不是不可以追上去继续说,问题是这么做有用吗?温氏有句话说对了,秀水村养猪养鸡的人家都是这么干的。就拿早先的朱母来说,养猪时也极少收拾猪圈,鸡窝更是从来没管过。所以说,特殊的人是她,而非温氏。

问题在于,也没人家会一口气养上几百上千只鸡啊……

等稍后,王香芹见了担完粪过来的四郎时,忍不住同他说了自己的担忧。四郎一脸的惊讶:“是这样吗?不清扫会得病?但咱们家以前……”

王香芹琢磨了一会儿,举了个不是那么恰当的例子:“秀水村离河近,往常家里也有买过鱼对不对?要是往缸子里养一两条鱼,那是没啥的,放多了,鱼就会死的。虽说这跟养猪养鸡是两码事,可其实道理是相通的,一旦大规模的饲养,就不能跟以前那么随便了。”

四郎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后又道:“也不用太担心,后院都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了,大嫂想养更多的鸡怕是没地儿了,除非她杀掉一些。再说她这不是有身子了吗?还能跟以前似的忙活?回头我跟大哥提一下,你也跟娘支会一声。”

这主意倒是不错,王香芹自个儿劝不了大嫂,不过可以让朱母去说。

生怕回头自己忙活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当天略晚些时候,朱母回来后,王香芹就逮了个空挡,将自己的担忧同朱母说了说。

朱母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说法,听了王香芹的话,她只道:“没事儿,她养她的,我杀我的。回头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她养的快,还是我的菜刀快。这事儿你别管了,有这工夫倒是可以想想还有啥新鲜的吃食,我看鲷鱼烧卖到秋收前就差不多了。”

见朱母揽下了这档事儿,王香芹立马就轻松多了,只点了点头:“嗯,回头我仔细琢磨琢磨。”

新鲜的吃食多得是,麻烦的是,王香芹上辈子又不是当厨子的,她是吃过不少美食,可会吃跟会做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儿。要她说,冰激凌就是既好看又好吃,超级新鲜的吃食,可有啥用呢?她又不会做。还有其他的美味佳肴,她能一口气不停歇的给说出上百种来,然而不会做有个屁用。

不过,好歹大嫂那事儿有解决的方案了,甭管咋说,王香芹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至于新鲜吃食,则是第二天就有了转机。

次日,王香芹正照例要往隔壁猪舍去时,就见到一少年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当下就奇道:“你找谁?”

“找我姐。”少年郎看着年岁比六郎还要小,清清秀秀的小男孩儿,倒是不认生,一面回答着王香芹的话,一面就举高手大声唤:“姐!姐!”

王香芹回头一看,却是二嫂宁氏。

宁氏一脸讶异的走过来:“波崽儿你来干啥?家里有事儿?还是你又要作幺了?”

“我做啥幺儿啊,这不是昨个儿听你说了,过几日要娘和哥一道儿去邻镇摆摊儿卖吃的,那会儿我就想跟你说了,你倒是喊上我和嫂子啊。不然,回头娘跟哥加一块儿,赚的钱还不够他俩买好吃的。”小少年垂头丧气的走上院坝,一脸的愁容,“前头你唤哥干活,赚的工钱全叫爹娘买好吃的了,一文钱也没攒下来。去年收成那么好啊,粮仓瞅着又快空了……”

“啥?粮仓快空了?”宁氏差点儿没叫他这话给吓死,“这才正月啊,离秋收还有多久?粮仓给空了?”

“留够了粮种,也还有地瓜土豆白菜啥的。大米全吃光了,娘说过年要吃白米饭,爹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反正年后娘就要摆小食摊儿了,到时候赚了钱直接买米回家慢慢吃。”

宁氏:……

一脸绝望。

王香芹看了看宁氏和她弟弟,发觉这俩长得还挺像的,尤其是脸上那神情,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充满了绝望、凄凉和无助。

再看宁氏弟弟,小少年已经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姐啊,你说你倒是好,拍拍屁股就嫁出去了。你说爹咋不把我也给嫁出去了?哎哟可愁死我了,他们就没想过,万一小食摊儿生意不好咋办呢?不对,爹想过的,他说真的买卖没做成,土豆地瓜管饱。”

说话间,家里其他人也出来了,这不是才初三吗?倒是还要走亲访友,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大家伙儿倒是都有志一同的看起了宁家姐弟俩唱戏。

宁氏太绝望了,好在她弟弟刚才那番话安慰到了她:“对哦,我已经嫁出来了,你们吃糠喝稀都不关我的事儿。”

“姐!!!!!!!!”

“你要是我亲妹,当初我怎么着也会撮合你和五郎,轮不到表妹。可你这不是……”宁氏一眼瞄见了五郎夫妻俩出来,顺口说了一句话,被点到名的五郎媳妇牛氏倒是没啥反应,却差点儿没把五郎和她弟弟吓得一个踉跄。

“波崽儿啊,早饭吃了没?吃了?进来喝碗热粥暖暖身子,来来。”朱母唤了波崽儿进屋,又打发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回身对宁氏道,“宁氏你也是,啥话都往外头说,也不怕吓死人。”

宁氏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尽管没再说什么,可从她的表情来看,还是能看出满满的生无可恋。

王香芹本来都要往猪舍去了,脚都迈出了,忽的一顿,喃喃自语的道:“波崽儿?宁氏?”她讶异的回过来,问宁氏,“你弟叫什么?宁波崽?”

“宁波。”宁氏颓颓的回道。

“那二嫂你娘家是不是还有个姐妹叫宁夏啊?”王香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随后就看到宁氏和波崽儿齐刷刷的看过来,就连已经进了堂屋的朱母也定定的看着她,吓得她说话都打磕绊了,“咋、咋了?”

波崽儿伸手指了指他姐,宁氏反手指着自己:“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