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设宴,想来是要在楣州大干一场了,这须得县令们令行禁止才行。我看现在正合适。”
两人到了刘夫人处,一是说袁先的事情,二是说美娘的事情。刘夫人先问袁樵的看法,袁樵作思索状:“也好。既有凿壁偷光,那耳濡目染触类旁通也就没什么了。至于美娘,若宫中不反对,认做义女也无妨。”
刘夫人才说:“咱们都还在楣州,当然要楣州安稳啦。美娘这个小娘子,我看她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咱们若是不管,将她逼上绝路,怕是比杨仕达还要麻烦。”梁玉身边带着一个美娘,刘夫人早就注意到了,美娘身份还有些特殊,刘夫人暗中已将美娘掂量了一回,此时说起来头头是道。
拿定了主意,梁玉道:“我稍后就写信请示宫里。既派出信使了,夫人有什么书信要捎带吗?”
刘夫人道:“那也等一等我,人老啦,话就多,正事不多,琐事不少。”
梁玉又问杨夫人,杨夫人也是一样的意思。
刘夫人对袁樵道:“你不应该闲着呀。”
袁樵笑道:“是,萧司马请吃酒。”
刘夫人道:“唔,他虽然有些长进了,却还是没真正吃过苦头,别跟他一起胡闹。”
袁樵起立领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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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示完了,梁玉与两位夫人都写信,袁樵看看时辰,骑马往萧度的府上去。
萧度的府邸比王刺史原先住在这里的时候气派得多了,王刺史做司马的时候万事不过心,萧度想做出成绩来,连住宅都命人精心打理过了。墙头、屋顶瓦片上的枯草都清了,地砖缝里的杂草也拔了,墙是新粉的,菊花是才种的,仆役是萧度带来的个个训练有素。
袁樵将马交给门上,被迎到了萧度面前,他是到的最早的。几个县令里,萧度最重视的也是他,先跟他通个气:“令尊在时,你随他在任上,见过的必比我多。我欲将咱们说过的几件事情都办一办,你看如何?”
袁樵皱眉道:“还是上回说的那个,做得太急只怕会将好事办成坏事。”
“趁着枯水疏通航道,这个你总不反对吧?”
“当然。”
“灌溉的工程,明年就得用,这个比航道还急,是不是?”
“是。”
“大郎(袁先)正在读书的年纪,为何不去府学、县学?还不是因为既无良师又无益友吗?学校要不要兴?”
“要。”
“那……”
袁樵苦口婆心:“还是仔细筹划一下吧,这几个月,如何能做得这许多事情?王府君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过他回来之后怎么办吗?”
还想啥啊?萧度那是怕事的人吗?萧度道:“咱们先看能办多少,与他们几个商议一下,拣能办的办了。你我开诚布公地说,这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宋义也不到三十岁,哪个到楣州是养老来的?头上顶着王府君的时候,憋气不憋气呢?有一个机会,当然要抓住。”
这些人与袁樵的情况还不一样,袁樵是最先整顿楣县的人,还发现了杨仕达的情况,后续“守城有功”、“协助平叛”,打底的功劳已经有了。现在就剩熬几年资历,只要楣州不再乱,很大的概率是三年一到,回京升职。宋义,另一个梓县的县令林篁,这两个人年纪也都不算大,正在上升期,人家跑到这里来图的什么?
萧度自己也是这个情况。家里是磨他的性子,他赴任之后不想被人看扁了,也得做出点成绩来。一个副职,头顶有一个正想干事的主官,正经大事都得主官来主持,留给萧度发挥的空间太少了!
大家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才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两三年后,楣州冷下来了,再干出政绩来就不如这个时候能换到更多的东西。
袁樵道:“那你一定要压住了。”
萧度不答反问:“你答应了?”
袁樵也是想做出点成绩的人,无奈地道:“只要你能压得住。”
萧度握着他的手,感动地道:“你我同心协力,何愁不能成事?!”
袁樵无奈地道:“别小瞧了宋县令,他族兄宋奇是简在帝心的人,现做京兆少尹,京兆尹是皇子领着个衔儿,办事的都是他,是个精明人。宋义纵不如乃兄,也不是个傻子。”
萧度笑道:“你这不是说笑吗?只要有所求,就能为我所用。”
萧度说得自信满满,与袁、宋、林等人饮酒时,他们果然是愿意与萧度同舟共济。不过宋义又提出了一个委婉的要求:“司马可否将规划告知我等?”如果萧度的计划不靠谱,他们可不会跟着一起跳坑。
萧度拿出了他的计划,让宋、林等人选:“灌溉是必得改良的,这个没得挑,另外再择一样,如何?”
到这个时候,萧度对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宋义、林篁也都有几分干练之气,当时撤一酒席,一行人往萧度的书房里去,就着地图谈规划。同在楣州,各县的水渠要统一标准,明年用水时候的调度也由州府统一来做,这是萧度想出来的。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能够保证全州范围内的农田的用水得到普遍的满足。萧度在家里的时候,见到的都是指点江山,此时指点楣州只嫌其小,并不畏惧其大。
全州统筹这件事情,萧度不知道熬了多少回夜,他还亲临过工地,虽然不像朱寂、袁先那样干过很长时间的活,多少知道些情况,两相对照,方案居然很合理。尤其是几县地势有高低,河流有上下流,萧度的办法是:“上游的水下游也用,则上游疏通河道,下游也须帮工。一旦工成,上游不可拦截下游用水。”
又有治理沿河的水碓、纺车,他已预见水纺车会被很多人效仿,又规定了每隔多远才能安多少水碓、纺车,不得占用紧要的水道等等。最让人惊讶的一招还是凡是在主河道“设此两者,须取得凭证,按章课税。”
他给管起来了!
这一点大家都无异议,盖因梁玉这个大户她不用纳税,萧度爱找谁收税就找谁去。
宋义一只眼睛将萧度看了又看,惊讶于萧度居然不是个绣花枕头。【楣州的风水一定很好,这个眼高手低的纨绔居然学会干事了。】林篁一直闷不吭气,此时也附和地点头。
萧度乐了,只要县令们配合,这事就算成了。楣州的州府还有一些别的官员,这些都在萧度的眼皮子底下,且不必他们具体做事,送走了县令们,再与他们联络联络感情。这几个月楣州就都听姓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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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义等人又在楣州留了五天,这五天里天天与萧度碰面开会。一张地图摊开了,宋、袁、林争执着边界,各自要负责的水渠的长度。楣州山林也多,两县交界的地方边界模糊不清的事情时有发生,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掰扯。
三人互相都不算熟,争吵起来断没有相让的道理。越是打算做实事就越得较真,把各方面掰扯个明明白白。萧度居中劝架,按下葫芦起了瓢,才感受到了做主官的不易。
袁、宋二人好歹还是半生不熟的熟人,林篁跟萧度只见过几次面,人比袁樵还要闷,又好冷不丁地冒出一个难题来:“司马,我梓县在三县里最穷,州府要怎么安排梓县呢?与他们一样出工出力,恐怕是不行的。我们从来户口都少,可不是我把人弄没的。”
萧度转脸看宋、袁二人,宋义一只独眼发出委屈的光:“我乌县也不宽裕呀!”
袁樵也不肯让:“今年免赋,我的粮仓能饿死耗子。萧司马,你是亲眼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