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都干什么了?
被带离海香阁后依稀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像隔着一汪水,影影绰绰的想不大清楚。
搁在被子里的手捉住松松垮垮的中衣,苏阆的耳朵腾地红了红。
她可别是因着药劲儿把成斐非礼了吧…
苏阆猛然直起身,却看见床榻的另一边并没有人歇过的痕迹,褥子上亦干干静静的,自己的外衫也叠的整整齐齐在榻角摆着,才稍稍放心,松口气锤了锤脑壳儿。
她忽觉胸口有些凉意,低垂的睫羽一抬,才发觉缠在自己身上松松的柯子落了下去,在腰际周遭围做了一堆。
…一览无遗。
苏阆提溜起还留着折痕的绑带,额角突突跳了两跳。她昨日为了保险缠了许多圈,系了许多扣,应当不是昨晚的自己能解开的…
成斐去烧了一壶水回来放在了院中石桌上,壶嘴儿里还在悠悠往外冒着水汽。
苏阆穿好衣裳出来,看见成斐正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脊背好似绷的有些紧。
他实在不像乘人之危占人便宜的男子…何况昨天,总是他救了自己没跑了。
苏阆闭了闭眼,奈何依旧想不大真切,只好反手带上门,硬着头皮下了台阶。
成斐听到声音,想转过身来,却停住了,半晌,开口道:“姑娘感觉如何了?”
苏阆呼了口气,上前两步,试探着问他:“那个,我昨晚…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成斐的眼睛竟微有躲闪之色,稍稍别开脸:“怎么会。”
苏阆额角又不受控制的跳了两跳。这副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成斐一手捞过晾在桌上的茶递给她,想也没想便道:“喝口水吧,昨晚出了那么多汗。”
话音才落,两个人皆愣了。
苏阆身形一僵,捂着脸掉头欲遁了,被成斐从身后喊住:“阿棠。”
苏阆的步子不受控制的停下,少顷,闭眼道:“我得先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了,公子之恩,我来日派人登门致谢,可好?”
成斐默然片刻:“我要你的致谢做什么,你路上小心便是。”
苏阆如临特.赦,十分没骨气的低着头逃出了别院。
成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睫低垂,将手中茶盏放在了石桌上,嗒的一声轻响。
幸而时辰还早,路上行人稀稀拉拉的,苏阆一路沿小道儿回到苏府,倒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抹了把额角的几点潮汗,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成斐没把她送回府中,其实…倒也算是稍稍给她留了些颜面。
她苏阆平时好歹也是打架能手一枚,没的竟然栽到一个舞姬手里,还中了不明不白的脏药落成这个模样,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叫成斐撞上还不够,再让旁人晓得了以后她这张脸还怎么见太阳?
苏阆自我开解得偿,心下不觉松快些许,停下步子时才发觉已经到了自家后头,平日不常用的后门闭的死紧。
这要是再绕到前头去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她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后院墙,拍拍手纵身一跃,成功扳住墙头,翻了过去。墙上枯黄藤蔓窸窣两声,苏阆脚尖点地,人已在府中。
苏阆甚满意的挑了挑眉梢,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荞荞还在树下翘首等着,不妨后肩突然被拍了一巴掌,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眼睛正撞上苏阆的脸,又惊又喜,睁大眼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阆随手拽了颗海棠果子:“就刚刚。”
荞荞猜到她是嫌麻烦又翻墙了,无言撇撇嘴角,又不放心的打量了她两眼,也没看出来少了几根头发,心里悬着的石头方落了下去,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却意外似的顿了顿:“小姐…你的耳朵怎么这样红?”
苏阆一愣,抬手摸了摸耳垂:“有吗?”
荞荞看着她,蓦地噗嗤一笑:“桃红桃红的。”
苏阆藏在胸膛里的那颗血肉怦咚怦咚跳起来,竟有些心虚,眼中闪烁两下,抬手掩住唇际咳了几声,边往后走边道:“我要去沐浴了,你…你去找人备水来。”言罢闪身到树后,径直朝自己朝自己房间的方向溜之大吉。
她此番一早晨里捂着脸跑了两趟,真是从所未有的狼狈。
苏阆披着张男人皮在华月楼漏了相,被封策训了一顿,然终究安排给这俩兄妹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活计,倒不会耽误什么大事,便也这么过了。可海香阁端的跑了三千两银子,也没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生意还是那么做着,一应热闹。
苏阆揣度着,兴许这就是富豪的修行和涵养。
冬气将至,一日日的渐渐寒凉起来,苏阆在府里颓废了一些时候,长至节的前几天终于被荞荞缠磨着出了房门。
院里的海棠枝叶落尽,枝杈上落了几只寒雀,倒着苍白的云天,似白纸墨痕上洒落的几颗黑点,无端添了许多萧条,苏阆拢了拢荞荞带着的狐毛风帽:“这干冷的天,出去作甚?还不如在屋里烤着炭盆暖和暖和。”
荞荞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掩在唇边的风毛轻轻抖动:“醉茗楼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听说嘴皮子可溜了,横竖这几日佐枢也没让小姐再干啥,闲着在府里还不出去找点儿趣儿。”
苏阆默然看了她一眼,默然的道:“让二哥陪你去好了,我不想动。”
荞荞撇撇嘴:“过两日按规矩要摆消寒宴,他随着老爷一早就去木兰宫啦。啊对了,”她眨巴着眼睛看苏阆,“成翰林新晋了礼部侍郎兼泓学院院丞,小姐要不要派个人前去送个贺礼?”
苏阆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荞荞边拉着她下了石阶,边道:“昨个二公子说的,”她又嘟囔,“升的这样快。”
苏阆道:“甘罗十二岁即封上卿,焉知成斐就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