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赵文熙不知内情,带着一丝讨好道,“我对歌舞一知半解,不知能否向郡主讨教一二。”
“……担不起。”锦屏郡主被气得不轻,在她看来这二人是合伙来的,咬牙切齿地回绝后便愤然出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赵文熙颇是局促,不晓得哪儿惹了她不快,赵文萱拽过人附在耳边说道了几句,就看着赵文熙面色青转红转白的,显然是明白了当中缘由,再看向赵文宛时目光里含了一丝隐怨。
“林家三小姐就是在宫宴上出了差错,听说婚事上极为艰难,二姐姐可得留心。”赵文萱这些日子扮乖尝到了些甜头,对于赵文熙这张能依靠的好牌自然也就上心几分,提醒道。
赵文熙当即有些紧张,不同这些京中出身的,见惯了大场面,自个儿也就占了穆兰嫣身份的一点光,不至于让人嘲讽乡下来的丫鬟,可实际上也有些发憷。暗暗瞥了一眼赵文宛,生怕这人又整什么幺蛾子对付自己,在宫宴上让自己难堪。
这厢赵文宛压根不受影响地专注于面前的点心,不动声色的模样让赵文熙一直提心吊胆了颇久,然赵文宛今儿还就想当个隐形人来的,这种相亲的场面,女人多是非就多,她半点不想掺和。至于想让她不痛快的,她有的是法子让对方不痛快,因着这股子气势外漏,原想找茬的几个掂量着也就不敢了。
赵文熙伸着脖子瞧了半天,偏过头悄声询问赵文萱道,“不是说也请了各家公子们么,怎么没见着?”
赵文萱看出了她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道,“世家的公子们要到开宴前才入园。”
琼花宴除了让诸位小娘子比才,委实也为世家子女提供‘相识’的机缘,尤其是那些正值婚龄的男女。只是没有长辈在场,也不能太过放纵,故而揽月轩里这会儿还只有女子,待得太后驾临之前,男郎们才能奉诏入内。
此时,一名朱衣宫娥缓缓走近,传了太后懿旨,请赵家姐妹去慈安宫说话。
慈安宫偏殿,芸姑姑早就候着了,她是窦家出身,随着太后一同入宫的贴身丫鬟,从少年陪伴,与赵老夫人感情也是极好,对这赵家女儿们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见了赵文宛,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前,也不用那些虚礼,拉着赵文宛的手臂上下打量了番,颔首赞道,“不过数月不见,文宛似是又长了个子罢,穿着这身衣裳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了。”
赵文宛先前听祖母念叨过不少芸姑姑的事儿,这会儿见着没半点生分,比着芸姑姑的个头故作发愁道,“娇小玲珑才叫好看呢,再长高点儿跟祖母撒娇可就不好看了。”
“你呀。”芸姑姑被她逗笑,“谁说咱们宛姑娘不好看,那一定是眼睛不好使的。你祖母上回拒得快,这会儿还不是把你们送过来了,可得在宫里好好住一阵儿,省得把你们藏得这么严实。”
说着,瞧见赵文宛身后跟着的俩人,噙着温柔笑意道,“这就是文熙文萱罢,瞅着都这么大了,来,跟姑姑一块儿见太后去。”
赵文熙和赵文萱闻言不比在揽月轩轻松,暗暗拧了衣角憋着口气,谨记着礼仪喏喏应了声儿。
芸姑姑瞧过,怎么都比不上赵文宛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人看得舒服了,自然就拉着赵文宛进了慈安宫里头。
寝宫里,藏青色的鼎中正燃着一炉好香,宫女在茶炉上蒸温着上等新茶,皇太后倚着百凤越绣的软垫正在品茗,举止很是优雅,模样瞧着与赵老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保养得更得宜,也更年轻了几分。
“文宛拜见皇姨婆。”赵文宛屈膝跪地,右压左手,额头贴于掌面缓缓下拜,待得了意思后,起身时又两手齐眉,直立后方才放下,这一叩拜规矩礼仪分毫不差,端的十分周到优雅。赵文熙二人也紧随其后行了礼,却略显生疏笨拙了些。
“行了,这儿没外人无需守这些规矩,你们祖母就最烦这套,之前就不舍得你们来,也不想想哀家也是你们亲姨婆,哪会真为难了你们去,真是越老越糊涂。”太后故作嗔怒道,言语之间透着股外人难以企及的亲昵。
话语一顿,瞧着赵文宛身边的,询问道,“哪个是文熙?”
赵文熙被点名,指尖发颤,就对上皇太后慈祥的目光,以及与老夫人有三成像的和蔼面孔,微微松了口气,唤了一声皇姨婆。
太后招了她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赵文宛清楚她是在替老夫人开心,二房陨落,赵文熙走丢的事盘踞在赵老夫人心上成了最大病因,如今找回,可谓是药到病除,身子骨健朗了不少,作为亲姐姐的皇太后有此感慨也不足为奇。
赵文熙被太后把着手腕,僵硬地似个木头,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芸姑姑瞧见太后泛红的眼眶,上前活络气氛道,“太后,人是宛姑娘找回的,您说这姐妹情缘真是奇妙啊,宛姑娘对文熙姑娘就像当年您和赵老夫人一般,感情好到令人羡慕呢。”
“是啊。”太后让芸姑姑这一打岔,心情转好,命芸姑姑取来了她一早备下的礼物,螺钿黑漆木的匣子一打开,里头亮琤琤的金色晃了人眼。
让三个丫头都聚在自个儿身边,太后依次取了戴在她们的脖子上,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赵文宛只觉得脖子一沉,估摸着有好几两重。
“这东西是我早年备着的,缺的却是给出去的机会,这下好了,姑娘们都长这么大,合该寻个如意郎君了,皇姨婆给你们把着关儿,一定挑个让你们满意的。”
赵文熙与赵文萱俱是脸上一红,显了小女儿娇态,反倒是赵文宛一本正经地点了头,在外人看来不矜持的表现,在她身上却十分自然,绷着脸显示一番深思后说道,“有皇姨婆把关,文宛自然是放心的。”随即眼神里透出几分把下半辈子交托出去的决然来。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随后皇太后叫她那一本正经的逗趣模样乐出声儿来,芸姑姑肩膀亦是一耸一耸的,显然也在憋着笑。
“哎哟哟,咱们宛姑娘什么时候这么逗了。”皇太后乐得不行,迎上赵文宛一副略受伤指控的眼神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这也是得益于她与赵老夫人的相处之道,没成想两姐妹都挺好用的,太后这根金大腿显然粗壮了好几倍啊,果断扒住!
“皇姨婆……”赵文宛似是被糗地难得红了脸,央了声。
皇太后渐渐收了笑声,再瞧赵文宛,只觉得这孩子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了,眉目之间没了骄纵之气,反而透出几分恬淡来,颇对她的喜好,不由得心思一动,试探问道,“那文宛,作哀家的孙媳妇儿可好?”
赵文宛一愣,险些摔进太后突然回转的脑回路坑里,脸上的震惊一时忘了掩饰,待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以往死缠烂打的风评,自认惨不忍睹没人喜欢,更何况她现在巴不得跟六王爷撇的干干净净的,垂下的眸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登时作了黯然状。
“皇姨婆,文宛吃够了一厢情愿的苦,好不容易才想开的……”您就别让我往火坑里跳了,赵文宛咽了后半句没敢说,却是明确表明了态度。
☆、第52章
临近晌午到了开宴的时候,提醒的钟声一敲,就有内侍小跑去传在外候着的宗室子弟和勋贵郎君们,按着分封的爵位头衔纷纷入内落座,宗室子弟大都位于首列,其次就是公侯伯爵家的公子们,再者就是朝堂大臣家的。
各个穿着华衣锦服,风流倜傥,大步流星的走进揽月轩,内侍到了入口垂首退至一边,宫娥们随即接替内侍,给各家公子们引座,倒茶。
对面的女眷座位也是按着同样礼制落座,设的是两人一座的小案几。众星捧月的白玉台阶正前方有三个位置,其右侧同样设有三个,主坐的三位正是太后,皇后和宠惯六宫的越贵妃,侧坐紧挨皇后的分别是当朝太子妃,楚德宫的德妃娘娘,玉华宫的淑妃娘娘。
这些贵族子弟们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有着京都三少名声的六王爷顾景行、太傅之子封于修和一品侯镇国大将军长子方子墨,最重要三人都未娶亲,若是这宴会上被谁看中都是莫大的荣耀,少女们虽心情激动,可自然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微微抬着娇羞的眼眸翘首以盼。
众少女们目不转精,先是瞧见了一个穿着银丝白袍,系着翡翠腰带,下着紫云长靴的男子,心跳莫名加快……
当其整个身影都从拐角隐显出来时却是个略显肚腩的壮硕公子,五大三粗的模样,宗室子弟,伯爵公侯子弟等向来好逸恶劳,贪吃玩乐,这种膘肥肉多的也不在少数,少女们闪着亮光的眼眸陡然一暗,纷纷掩唇嗤笑,接着进来的一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都是些入不了那些高贵身份女眷的眼,尤其是云卿公主和交好的锦屏郡主两人恨不得牙尖嘴利的全数落一个遍。
其实这些公子穿着锦衣,玉雕玛瑙的打扮,倒也没有那么差劲,其中也不乏一些姿容俊俏的,可气质气魄这种东西却是装点不出来的,让一些人比着生生就下去了,正如忽而进来的此人就是这般。
长身玉立,窄袖胡服,剑眉星目,腰间配着柄雕云青龙吐雾的长剑,年轻才俊中被陛下恩准允许佩剑行宫的除了镇国将军之子方子墨再无他人。那柄长剑正是陛下赏赐,南疆有蛮人入境侵袭,方子墨年纪轻轻便作为主帅挥剑嘉峪关抗敌,大获全胜,凯旋归来之时陛下赐酒三杯,并赏了一把上好的宝剑准其配身入宫,这便是莫大的恩宠。
方子墨能摘得京都三少的名声,其一自是相貌出众,其二当是军功赫赫,比之其他只知斗蛐蛐玩乐的公子们魅力十足。
少女们一见倾心,忍不住议论纷纷。
锦屏郡主难得眸光灼灼,烧得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