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俏皮地吐吐舌头。
皇帝说:“去让他起来吧。”
“谢谢父皇!”裴清殊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目送他跨出门槛之后,皇帝才转回视线,看向钟太医:“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钟太医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微臣刚才帮三皇子解开衣物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起了一些红疹。”
皇帝大惊道:“怎么会呢?!睿儿虽然没有种过牛痘,但他也是种过人痘的啊……”
皇帝会这么说,是因为在宫里的这些皇子之中,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种的都是人痘,从四皇子之后的皇子,才赶上了种牛痘。所以皇帝听钟太医那么说,本能地就以为是落后的种痘技术害得三皇子染上了天花。
谁知钟太医却摇摇头道:“依微臣所见,三皇子得的,恐怕不是天花,而是……花柳病。”
皇帝愣住了。
“花柳病?”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颤声说道:“怎么可能,他才十七岁!”
钟太医连忙低下头道:“其实微臣也并不是很确定,皇上不妨再请两位经验丰富的太医过来确诊。”
皇帝心里头荒凉一片。他知道,钟太医这么说,只是不想说得太过肯定,以免激怒自己罢了。以钟家人的医术,确诊一个花柳病还是不成问题的。
皇帝也不再叫人过来,只是沉声问道:“可有法子治?”
钟太医用袖子擦了擦汗,低声道:“若是三皇子配合的话,可以缓解,但恐怕难以根除。”
皇帝沉痛地叹了口气,对钟太医说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钟太医连忙应道:“皇上放心,微臣明白!”
皇帝点点头,让钟太医先退下。自己则走到三皇子床前,冷冷地看着他。
“禄康安。”皇帝咬着牙说:“把他给朕弄起来。”
“这……”禄康安犹豫地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坚持,只得掐着三皇子的人中,强行把他叫醒。
三皇子睁开眼后,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看向皇帝:“父皇……?”
“混账东西!”皇帝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出宫才几个月,就染上了这种脏病,是不是偷偷摸摸地跑到窑子里去了?!”
三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父皇,您在说什么呢,儿臣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皇帝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你还给朕装!你得了花柳病,身上起了那么多红疹子,难道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三皇子愣愣地说:“儿臣找太医看过了啊,太医说这是一种皮肤病,只要多穿一些,把皮肤遮起来,每日擦上一些膏药就会痊愈了,怎么会是花……花柳病?”
皇帝见三皇子这般神态不似作伪,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
难道,真的是钟太医看错了?
以皇帝对三皇子的了解,这个儿子虽然骄纵任性了些,可是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断然不会有如此高超的演技。
皇帝还要再问,一个太监突然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口中大声叫道:“皇上!”
皇帝皱起眉道:“没规矩的东西,朕让你进来了么?!什么事这样咋咋呼呼的?”皇帝问完,心中忽然一沉,“是不是母后……?”
那太监摇摇头道:“不是太后娘娘,是六,是六皇子殿下……”
皇帝急忙问道:“跃儿怎么了?”
“刚刚,刚才,六皇子殿下忽然口吐鲜血,跌倒在地,现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皇帝只觉脑中轰隆一声,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多亏禄康安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皇帝。
皇帝颤声道:“快,快扶朕过去,朕要看看跃儿……”
三皇子躺在床上,见皇帝如此紧张六皇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听说六皇子成了那个样子,他也没有要去看六皇子的意思,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皇帝赶回正殿之后,远远就听到太后声嘶力竭的哭声。
九皇子跪倒在塌边大哭,宁贵嫔则是拿着帕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跃儿怎么突然就……就成这样了……”先是太后,又是三皇子,再是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六儿子……皇帝突然之间感到心力憔悴。
他转过身,低声问了问刚刚给六皇子诊过脉的太医,得到的答案是,无力回天。
皇帝心中一震,多亏有禄康安在旁扶着才勉强站稳。
他缓慢地,颤抖着坐到六皇子塌前,心疼地帮儿子理顺额前被汗水黏住的发丝。
“跃儿,跃儿啊……是父皇啊,你听得到父皇的声音么?”
皇帝握着六皇子的手说了半天的话,可六皇子只是微微仰着脖子,快速地喘着气,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理。
这边六皇子还没有转好,那边太后忽然哭晕过去,慈安宫里头乱做了一团。
皇帝从太阳高照守到黄昏,终于等到六皇子转醒。
皇帝惊喜地看着六皇子说:“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