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而且赵氏年轻时也颇有些手段,竟是甫一嫁入陈家,马上就从老实的陈正德手里接过去了掌家大权。而自从她接掌内务,陈正德父子俩吃的饭菜里就再不见半点儿油星。

偏是还半句说不得——谁让人家娘家厉害呢——

陈正德心疼儿子之下,也曾下决心要收拾婆娘一番,哪知道不过是刚想振一下夫纲,赵氏娘家七个兄弟就掂着家伙打过来了,不独把陈正德爷俩揍了一顿,还扬言再敢欺负他们姐姐,说不好杀人的事也能干得出来——反正赵家旁的不多,男人有的是,到时候即便以命抵命折了俩,还有五个支撑门户的。

一番狠话,直把陈正德吓得做了好多天噩梦,从那以后,再不敢兴起半点儿反抗婆娘的心思。甚而儿子读书的束脩,都是偷偷典当了身上的棉袍才换了来。

可事情被赵氏知道,竟又是关在房间里好一阵厮打,更是借这个机会,立逼着把陈清和分了出去。

也亏得陈清和生的一表人才,更兼书读得好,竟是入了城中富户秦家的眼,在陈清和未中秀才时就直接请人做媒。

外人本以为这并非是一桩好姻缘,毕竟,商贾家的女儿可大多是重利轻义的,一个小户人家的赵氏就把老陈家差点儿折腾零散了,再来个刁蛮的商家女,怕是儿子也得毁了。

倒不想那秦氏却是个温婉贤惠的,无论是相夫教子还是持家打理中馈,全是一把好手,竟是和陈清和举案齐眉恩爱和谐,夫妻两个感情当真是好的紧。也正是有了秦氏这个贤妻,陈清和才能一门心思的钻到书本里去。

赵氏听说后自然酸的不得了,有心想沾些便宜,可陈清和当年可是净身出户,这会儿再拉下脸来还真是不好找借口。也曾撺掇陈正德,可无论怎么说,陈正德要么根本不吭声,要么就闷声闷气来一句“我只有清文一个儿子,陈清和的爹早死了”。

直把赵氏堵的心窝子都疼了。

时间长了心里越来越不舒服的紧,竟是到处跟人乱说,说继子是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了,又说儿媳蛮横,不懂的为媳之道了……

只可惜她当年所为全都落在族人村人眼中,再加上陈清和今时今日的地位,竟是同情的少,看笑话嘲笑她自作自受的多。

赵氏又羞又愧之下,竟是把一腔邪火全烧到了陈正德身上——从把长子分出去后,赵氏待陈正德倒是好多了,也颇有个婆娘的样子。这次却是又开始折腾起来,竟是即便农忙时也赌气不雇长工,家里家外的活全压到陈正德身上,甚而干了一天活,回到家里还不给老爷子吃饱。陈正德本就有些上岁数了,这样的日子哪里吃得消?

等消息传到陈清和耳朵里,陈正德已经卧病在床月余,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生怕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陈清和只得妥协,接了老爹一家三口到县城来。

虽说在赵氏手上吃了太多苦头,可看在老父和幼弟的面上,陈清和也好,秦迎也罢,都没有算旧账的意思,赵氏在这府里,除了没有掌家权,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倒不料,赵氏非但一点也不感恩,还说出这般诛心之语!果然是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吗?

☆、回家

“姑母,你找我?”赵秀芝从外面进来,瞧见赵氏赤急白脸的模样,不由唬了一跳——即便别人不知道,赵秀芝却是清楚的紧——

和阖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不同,姑母赵氏这些日子却是过的快活的紧,真真是过足了说一不二的老夫人的瘾——

成为陈府名副其实的掌家太太,可一直是姑母最大的愿望。可惜姑母人虽是精明,那继子媳妇秦迎却更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多年来,姑母愣是没有在她手里讨到一星半点儿便宜,甚至直到秦迎去世后,陈府骤失女主人兵荒马乱之际,姑母才好容易重拾管家权,却也只有一半罢了,至于另一半,则依旧牢牢把持在秦迎的义妹李静文手里。

情形彻底改观,则是在李静文丢了陈毓之后——

丢了陈家的命根子,李静文自然就是整个陈府的罪人,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自己和姑母一合计,当机立断,彻底剥夺了李静文的管家权——

当然,说剥夺也有点过了,从陈毓失踪,陈府根本就处于彻彻底底的混乱状态,表哥也好,那个女人也罢,全都和失了魂一般,根本无心庶务,这样好的机会,自己和姑母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不自觉抿了抿头发,却是发髻上正斜斜插着一支新打的珠钗,虽是这一大早的天气有些阴沉,赵秀芝却无端的觉得心情飞扬。

看赵氏脸色难看,赵秀芝却是会错了意,忙不迭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匣子,打开来,却是一支更加华美的镶金嵌玉的寿纹簪,托在赵秀芝白皙的手心里,说不出的贵重大气:

“姑母,这是你昨儿个给我的好东西打出来的簪子,我寻思着,自己个年纪太轻,压不住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就姑母这样福大命大的老封君才配得上!”

——姑母平日里最爱听这些奉承话,又是个爱财如命的,瞧见这好东西,有什么不顺心自然也会烟消云散了。

赵氏哼了声,心情果然好了些,接过簪子翻来覆去看了下,脸上神情明显甚是满意:

“剩下的也都抽空送过去让他们全融了重新打制,到时候你捡几样样式时兴的留着戴,剩下的留给清文做聘礼用——”

本以为这个侄女儿终究是小门小户出身,虽则和自己亲近,待人处事上怕是火候还不够,倒不想却是个万里挑一的妥帖人——

当初侄女儿断言李静文跑了就不会再回来时,自己还有些犹豫,即便后来趁继子不在家,悄悄把李静文的首饰都收拢了来,也是日里夜里提心吊胆,倒没想到还真让侄女儿说着了,这李静文竟是比陈毓“走”的还干脆,竟是一点儿线索也没留下。

这会儿想来,却是多亏了侄女儿心思缜密,才能让自己人不知鬼不觉的得了这么多精美的首饰。

却又想到另一点,脸上浮起的一点笑容不免有些勉强——

能够拥有这么多漂亮首饰固然让人心里高兴,可是和陈家的万贯家财比起来,这些子首饰又算得了什么?

倒没想到,这么贵重的一枚簪子都没让见钱眼开的姑母露出个笑脸,赵秀芝是真的惊诧莫名了——

自己这个姑母外表精明,实则愚蠢,不然也不会每天眼巴巴的就瞧着表哥的家财馋的什么似的,甚而一个铜板都要想方设法抠到自己腰包里,那般吃相委实太过难看,也怪不得表嫂在日,无论如何不愿让她插手家务事……

还有那李静文失踪一事,本就是兄长赵昌离开之前悄悄透露给自己的——要说李静文也是个厉害的,明明兄长说是天衣无缝的事,竟是也能被她发现破绽。可笑姑母,竟是丝毫没看出什么不对不说,还因此对自己推崇的紧,令得自己手里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连带着姑母的谱也越摆越大,以致好几次自己听见姑母做梦都笑出了声——

积年夙愿得偿,也怪不得姑母扬眉吐气。

倒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是这么大本事,能惹得姑母这般不快?

赵氏倒也没有和赵秀芝继续兜圈子的意思,只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无措里更有着浓浓的不安和沮丧:

“秀枝,你说,要是秦氏娘家犯了事可怎么办?朝廷会不会,连秦氏的嫁妆也一并收缴了去?”

如果说李静文留下来的首饰已是让赵氏眼花缭乱,那得了掌家权后,盘点的秦迎的嫁妆之丰厚则更是让赵氏垂涎三尺!

“再怎么说也是出嫁女,朝廷应该不会这般赶尽杀绝吧?”赵秀芝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自己可是一门心思的嫁给表哥这个举人老爷的,要是陈家成了空壳子,自己还嫁过来作甚?

却被赵氏摇手打断,看外面并没有人守着,才压低声音道:

“秀枝你不知道,秦家这次招惹上的可是,能吓得小儿止啼的,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