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燕王一惊。他记得宁景兰嫁的正是崔连浩次子,前脚他在宫里告完了崔连浩的状,才出了宫门就碰上宁谦去崔家给闺女办和离,若非宁谦与宫中素无瓜葛,他又是赋闲在家几十年了,燕王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着什么消息了。
“好好的,怎么和离了?”
燕王原本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巧合,他倒生出了探问的心思。
宁谦也满肚子话没地儿诉,拉了燕王去喝酒。
他才答应了闺女要帮她从崔家脱身,却遭到了南平郡主的强烈反对。今儿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还被南平郡主堵在门口死活不肯让他出门,若不是有闺女拉着,夫妻俩都要打起来了。
“你自己不着调,就让闺女也没好日子过。她若和离了以后怎么办?”
宁谦平生都是随波逐流,难得有一件下定了决心必须要去办的事情,哪里是南平郡主能拦得住的,“她在崔家日子过不好,都被小妾骑到头上了,难道真当我镇北侯府是好欺负的不成?”反正他也无赖惯了,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镇北侯府日薄西山,只落得个侯府的空架子。
南平郡主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指使了府里的下人套车抄家伙,拿着嫁妆单子直奔崔府,悲从中来,狠狠推了女儿一把:“孽障啊!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宁景兰虽然陪着她在哭,可是自宁谦拿出要为她做主的派头来同意她和离,她才觉得自己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府里乱成一团,宁景世房里从妻到妾到通房皆窝在院里,装聋作哑。
闫幼梅可也不傻,撞到南平郡主的火头上,哪里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宁妆带着人一路直奔崔府,侯府下人前去拍门,待崔连浩迎了人进去,他也不跟崔连浩兜圈子,直接拍了张合离书出来,嚷嚷着让崔二郎出来签字。
“反正我家闺女跟你家儿子过不到一起,不如桥归桥,路归路!”
崔连浩这两日正得了太子传信,说是会让他留京,要么进户部要么进吏部,虽然是个四品侍郎,可京官历来比外官同品级的高出半阶来,他这不但等于升官了,而且还进了重要部门,无论如何也算得喜事一桩。
如今还没有明发上谕,只有太子口头承诺,全家已经乐开怀,能够留京已是好事,等新君即位还愁不能升迁啊。
只是他没料到镇北侯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就这样不管不顾闯上门来要和离。
崔连浩还要再假意劝慰几句,宁谦哪里愿意跟他废话,连嫁妆单子都拍了出来,让他们家里拿着当初的嫁妆单子将宁景兰的嫁妆收拾起来,连同陪嫁的下人奴才一起准备带回去。
崔二郎在房里养伤,听得岳父来了,吓的连门也不敢出。文姨娘派出去的人打听回来说是镇北侯府亲自上门来要求和离,他想想岳父家中奴才手里的大棒子,既狠又疼,不留情面,立刻觉得和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崔连浩前厅都还未吐口,崔二郎已经一瘸一拐闯到了前厅要来签字,只看到岳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倒有些缩了,实在是这位诗酒风*流的侯爷岳父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现在看到那张脸都有些发怵。
宁谦招手让他过去,见他眼神畏缩,还笑的十分和蔼:“贤婿过来,快将这和离书签了,自此之后本侯可再也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了。”
这话崔二郎爱听。
他果然颠颠过去签了和离书。
崔连浩见事已至此,还要说几句谦词,宁谦可不管他说什么,只一句话就将他的嘴给堵上了:“崔大人官运亨通,往后再挑亲家可得将眼睛擦亮些,莫要寻不到助力再糟践人家闺女!”
他是爱美人风*流不假,无论是当初的南平郡主,还是这么多年外面的莺莺燕燕,自己走过的弯路已经回头无路,再看到崔二郎也嫌弃挑了他这样的女婿,真是跟当初的自己一样的不堪。
正因为厌恶当初的自己,所以看到崔连浩以及崔二郎,才尤为嫌弃厌恶。
大约这辈子他都不能做个高风亮节的好人了,可是活到这把年纪,心里到底开始羡慕老父亲的风骨了,忠勇正直的老镇北侯爷的风骨,他是一分也没学到。
燕王难得有耐心陪着宁谦喝酒,听他絮絮叨叨今日和离之事,听说签了和离书,宁景兰嫁妆整理齐毕,缺失的就让崔家补上。崔夫人不同意,崔连浩到底拉不下脸来,还是命人折算成银子补上了。前脚嫁妆出了门,后脚他就掀翻了崔家厅堂里的桌子。
“嘿嘿,你是不知道,崔连浩当场气的脸色都青了,看到我指挥家中下人打砸崔府,他还嚷嚷着要告御状。”他打了个酒嗝:“殿下是不知道啊,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圣人都在养病,难道还能治我的罪?就算是让赔银子,侯府里也没银子赔给他……”
他是快意恩仇了,率领仆人将崔家前院砸了个稀巴烂,连院里花盆鱼缸都没放过,比抄家弄的还难看。等他走了,崔夫人跑到前院来,心疼的差点撅过去……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本一桩姻缘事,最后以闹剧收场。
镇北侯在长安闹出的笑话远远不止这一桩,他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笑话,与燕王喝的酩酊大醉,揪着燕王的袖子托他为女儿作媒,直烦到燕王无可奈何应了下来,他这才往家里去。
南平郡主已经在家里气的发疯了,恨不得挠花了他的脸。等来等去,家下仆人将宁景兰的嫁妆都搬运了回来,听得和离的手续都已经办妥了,已经无可挽回,跌坐在雕花的罗汉大床上掩面痛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家里就没一桩让她能够舒心的事儿。
偏宁谦打着酒嗝回来寻闺女,进门听得哭声,扶着发晕的脑袋左右看看,招手让闺女过来,将和离书塞到她手里,跟献宝一般:“这下你不必再见崔家人了。”又喊管事的:“将阿兰的嫁妆单独锁起来,钥匙给她自己拿着。”还小声叮嘱:“你哥哥手里,那是有金山银山也要败光的,不定哪天就全填了窟窿,以后各人顾各人吧。你管好自己的嫁妆,再嫁也……也有底气!”
管事听得侯爷吩咐,又重新将嫁妆搬到了大库房旁边空着的另外一间库房里,折腾了半夜才将钥匙送了过来。
镇北侯府累世积攒的财富这些年渐渐被败光,东西陆续抵到了当铺里,却再也没赎回来过,大半是宁景世的手笔。原来的五间库房足有四间已经空了,倒不愁放不下宁景兰的嫁妆。
南平郡主原本要找宁谦算帐,却被宁景兰死拖活拽给拉住了,“娘,这是我求父亲的,也不是父亲自作主张。”
“傻丫头,你懂什么?!”
母女俩拉扯之间,宁谦已经一摇三晃的出去了,压根连正眼也没瞧南平郡主一下。
宁景兰再不是旧时天真娇纵的小丫头,在崔家后院这些年的生活到底让她成长了,“我怎么不懂了?崔家拿我当踏脚石,一朝用不上了就开始作践,难道我还要跑回去让崔家人继续作践下去吗?”
南平郡主一噎,只觉得她天真过头,女子未嫁之时怎么选择都好,但成亲之后却是身不由已。她尚有老父撑腰都能将日子过成这般光景,更何况宁谦那就是头脑发昏,出了一个空摆出来好看的爵位,要权无权,要钱无钱,就连门路也无,名声还不好听,女儿和离了将来能找甚样人呢?
恐怕连崔家都不如。
崔家想要发达了就抛弃她女儿,也得看看她答应不答应。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崔家人?轻易的和离了,给旁人腾位子?”
宁景兰见劝不住她,只觉得她多少年不依不饶的性格总也未大改,连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出来:“娘,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一直跟崔家人纠缠下去,到最后夫妻形同生死仇人,连面儿都见不得,恨不得掐死对方,平日跟陌路人一样,就这样维持一辈子?你这些年难道就过的好了?”
她回来这些日子,亲眼见着父母形同陌路,南平郡主提起宁谦也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又听福嬷嬷提起他们夫妻这些年里的事情,劝她闲来也劝劝父母亲,都已经闹到了御前,恐怕整个长安城就没人不知道镇北侯府的笑话,眼瞧着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势,着实让她做女儿的都心惊。
怎么夫妻到了最后,还能绝决到这种地步!
无论如何,她不想让自己有一天成为第二个南平郡主,好歹当娘的还生育过,她一儿半女都无,还要被整个崔家门里厌憎,日日瞧着丈夫跟别的女人恩爱,公婆疼爱着妾室生的儿子,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