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规则一贯如此。在发展成熟的妖王领地中,小妖供大妖驱使、向大妖纳贡,大妖则负责庇护小妖,免遭其他妖物吞吃。
孟雪里传音对霁霄道:“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住宫殿的乐趣,白河大王富裕了,就要盖宫殿,灵山大王称王了,第一件事也要建宫殿。我看都不如咱家长春峰。”
霁霄笑笑:“你认得此地妖王?”
孟雪里道:“算认识吧。白河大王是水族,在水中妖力最强,可调动白河之水,升起冲天水幕。别妖打不进来,她也不愿去攻打别处,白河城常年无战事,发展的还不错。她不算凶残暴戾,也不算宽容温善,如果非要评价,应说她是一位合格的王。”
道侣间悄悄聊天,气氛正亲昵,忽听阮灰道:“我听说,白河大王是妖界最美的女妖。”
褚花挠挠猫耳:“这个啊,按他们水族的审美,的确是这样。”就算有妖不认同,在白河领地,也不敢明说。
霁霄笑意收敛,传音问孟雪里:“是吗?”
孟雪里努力回忆:“美不美我不知道,白是真白,全身比我貂皮还白,白得反光、白得耀眼。”
霁霄淡淡问:“全身你都见过?”
孟雪里点头:“见过几次,我刚做雪山大王时,雀先明提议与白河结盟,我们每次来水晶宫议事,都赶上她在沐浴。她就一边洗,一边跟我们聊着。她每次沐浴都像打仗,要一群小妖服侍……”
孟雪里说得坦荡,霁霄听得却不愉快:“所以三年过去,你还记得清楚?”
孟貂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从宽大衣袖下伸出手,去勾霁霄袖中的小指,讨好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做了人,再不看别妖沐浴。剑尊胸怀宽广包容天地,过去的小事不会与我计较吧?”
霁霄抽出手指,摸摸他后颈,微笑示意没关系。
孟雪里放心了。
后来他才知道,他放心的太早了。
一行人及半妖边聊边走,在密林间穿行,兔子耳聪,翠鸟目明,狸猫熟悉地形,没有遇到其他妖物。
碧游不太关心水族审美,问褚花:“白河大王何时启程前往风月城,你知道吗?”
大妖王出行,必然排场煊赫随从众多。手下妖将会提前准备仪仗,一般都会有消息传出。
褚花摇头:“白河大王最近正在招募善于高飞的妖将,好像打算让鸟族拉辇车,一路飞去风月城。毕竟飞行法器对大妖来说,不够威风。”
孟雪里稍惊:“什么?”一只常年泡在浴池的水族,为什么突然想飞?
褚花也纳闷:“有妖说,大王呆腻了水底,要去高处看看。大妖物的想法,谁也琢磨不明白……”他忽然挠挠猫耳,“你们听,水声!白河领地要到了!”
靠近密林边缘,终于重见天光,林外隐隐传来河水奔流、惊涛拍岸声,孟雪里抖抖衣袖中蜃兽:
“醒来干活,给点妖气。”
“嗷——”
蜃兽张口,一道浓厚纯正、威势磅礴的妖气徐徐溢散,将孟雪里等人笼罩其中。
褚花一惊,缩在阮灰身后。阮灰一路上见惯了蜃兽懒洋洋的模样,但在褚花和本能的影响下,依然瑟瑟发抖。
碧游安慰道:“别怕,这位大妖是道具,不吃妖的。”
蜃兽喜水喜阴凉,听见水声打起精神,妖气吐得愈发浓厚。
霁霄见状,将蜃兽拎出:“不妥。”
孟雪里反应过来,接过蜃兽:“对,白河领地我们是路过,不是来抢地盘,妖气再淡些。要那种看上去很不好惹,不会被别妖欺负,又没有挑衅打架的意思,你试试?”
蜃兽沉默,好像在思考,半晌,抬头发出呆滞茫然的声音:“嗷?”
孟雪里:“算了算了,随机应变吧。走!”
走河口,奔流的河水,奔流的妖群。
“白河城”依山旁水,前有大河流淌,背靠黑山山脉。夏季水势见涨,整座城笼罩在淡淡水雾中,如沐雨烟。夕阳斜照下,数只巨大白鹭展翅飞过。
孟雪里眯眼望去,高大城头雕刻着妖族古语:白河城。
妖族原身庞大,为了方便大妖活动筋骨,妖界的建筑一般比人界更宏伟。白河城的规模,约是寒门城的四五倍。
天色近黄昏,出城的妖少,入城的妖多,孟雪里一身浑厚妖气,令旁妖避退不迭。
入得城中,但见水鸟当空,虾蟹当道,背上载着化形的大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坐骑,各形妖物,络绎往来。
小妖避让大妖,大妖呵斥小妖,道上吆喝声,叱骂声、道旁叫卖声、谈笑声,嘈嘈杂杂,妖声鼎沸。
褚花解释道:“最近城里外地妖比较多。白河大王招募擅飞、擅登高的妖将,许诺重金,来应征的妖不知多少。”
孟雪里看得目不暇接,忽然一位鲤鱼妖迎面走来。化形的水族虽似人貌,脸上仍保留着长长鱼须,两鬓仍有几片青鳞。
褚花正要拜他,却听他对孟雪里谄媚笑道:“贵妖,您用车吗?蟹车、龟车,水陆两用,您可以带着您的仆从、侍宠,轻松自在地游览白河美丽风光,来一辆吧!”
大妖常收服未开灵智的巨兽当坐骑。白河城里租售的车架,不是人间马车牛车,是由当地水族训练豢养的巨大螃蟹、巨大龟鳖。
不过片刻,孟雪里等人坐在青色蟹壳上,没入白河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妖潮中。
三只半妖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兴奋地东张西望,阮灰小声道:“我有种兔假蜃威、光宗耀祖的感觉。”
孟雪里挥手,好似外地大妖豪气进城:“这次来白河城,咱们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酒楼!褚花,城里最好的酒楼是哪座?”
霁霄无奈笑笑,孟雪里对道侣传音道:“各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肯定是酒楼。”
褚花难掩激动:“珍珠楼,那是水族开的,只接待厉害大妖,小妖有钱也上不去。我有时候晚上悄悄路过,只敢闻闻味道。”
孟雪里伸手,轻轻捏蜃兽尾巴:“再来点。”
蜃兽:“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