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惊蛰三月时节,在接到最高统帅张学良所下达的准备解放西藏的作战命令后,战火余烟刚刚熄灭的西南战区再次陷入了战争来临之前励兵秣马的极度喧嚣忙碌之中。驻扎于西南川、滇、黔、康四省的东北军部队紧急调动,分批开赴康藏两地的边界地区,从东北本土至大西南的铁路动脉干线彻夜高负荷地运转着,将数以万吨计的军用物资和军械弹药源源不断地运入了西康省首府康定市内;堆积如山的物资仓库间,一辆辆飞驰的军车川流不息,脚步声如雷、烟尘飞天蔽日,全副武装的东北军各部队来回如梭,抓紧时间紧锣密鼓地做着入藏作战前的各项准备。此时西南四省(四川、云南、贵州、西康)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东北军的实际势力控制区,但分布在如此辽阔地域内的东北军嫡系直属部队却少得可怜,仅仅只有3个机械化主力旅和第1骑兵旅,而且第18空降旅也刚刚调拨到了泰国参加曼谷战役。鉴于兵力严重不足的不利局面,张学良为了确保西南四省以及刚刚占领的中南自治东区和西区都能牢牢地控制在东北军的手里,因而这次大运输中又特地调拨了新编第256师至新编第270师共十五个乙等野战师开赴西南和中南,以加强对当地的武装控制。
西康省,于1939年1月1日成立,位于四川省和西藏之间(辖区为今天四川省的西部和西藏自治区的东部,首府城市为康定),省主席刘文辉上将在过去一年的西南会战中亲眼目睹了东北军强大的战斗力和整个“北盟”的强势,因而斟酌再三后主动投靠了张学良的东北系,使得西康省不费一枪一弹便成了东北军在国内的又一块实权地盘,此时这里自然成为了东北军进军西藏的总后方基地。
康定市郊,西南军区(西南战区编制撤消后被张学良改建为了西南军区)入藏作战的前线总指挥部内,十多名东北军高级将领围绕着沙盘正在紧张商讨制定着各路部队的具体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电台通讯兵“滴滴答答”地忙着接收发送往来于各方的电报。军区总司令楚奇明中将神色庄肃,端着放大镜和铅笔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研究着康藏地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此时,对于身经百战已经成长为东北军高级将领的楚奇明来说,铺在眼前桌子上的地图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估计方向、揣测距离的工具了,他能从上面一清二楚地看见辽阔广袤的西藏大地上那一条条纵横奔腾的大江大河、一座座延绵千里的雪山峻岭、一片片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峡谷沟壑…半晌,楚奇明轻轻地放下铅笔和放大镜,吐出了一口寒气:“真是一片亘古万年的险山凶水呀…”
“是啊,司令,我们入藏的真正对手并非装备低劣人数仅万的藏军,而是西藏延绵万里的冰天雪地和穷山恶水。”副参谋总长孙乾上校满面愁云,“藏军不足为虑,他们只有当年英国人为了鼓动怂恿西藏高层搞分裂活动而支援的一些现代化武器装备,而川军也曾和藏军交过手(参见“麦克马洪线”的相关历史,当年藏军大败川军,夺取了旧西康省33个县的16个),根据王主席和刘主席他们的情报,总体来言藏军也就一万多兵力和几千条老式步枪而已,绝非我军对手。我军进军拉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如何跨越这千里蛮荒雪原。”
“还有补给问题。”楚奇明淡淡地补充道,“长途远征作战打的就是后勤补给,当初我们由于修建了从东北到西南的铁路交通线,所以才保证了我军和日军的西南战役中稳占优势。但西藏的情况就不同了,从西康进入西藏一路上尽是方圆百里都渺无人烟的冰川雪原,部队只能走崎岖的雪地山道。而且我军就是进得了拉萨,没有当地藏族群众的支持,恐怕也在拉萨呆不久远呀…”
“交通!又是交通!交通真是个大问题!大麻烦!”军区副司令兼第1骑兵旅旅长马占山少将抱怨道,“我们应该申请少帅把东北本土的那些东洋杂种全部运来修建康藏铁路,这样我军进军西藏或者以后控制西藏就省事方便多了!”
“司令,西藏的老百姓对我们是不是都持着仇视和敌对的态度?”第33旅旅长吴新上校不安地问道。
“不是的。”楚奇明摇摇头,“广大藏族老百姓对我们汉族还是怀着善意的,妄图搞西藏分裂闹分裂的只是西藏统治高层中的一小撮人而已,再加上三十年前英国人为了吞并西藏而在西藏进行的大规模反华宣传和蛊惑活动,才导致了今天西藏的半独立状态。其实西藏高层中大部分还是爱国明理之人,比如昌都总管阿沛阿旺晋美先生、十世班禅确吉坚赞活佛、五世格达活佛洛桑登真扎巴他耶大师,还有已故的达赖十三世土登嘉措大师、班禅九世班禅额尔德尼曲吉尼玛大师等著名人士都是主张祖国统一,秉持西藏是中国一部分的观念的。真正要搞独立的是那些旧贵族、封建农奴主土司等阶层,而饱受压迫的西藏基层老百姓都非常希望能获得解放的,比如甘孜阿坝地区的藏族人民、康巴藏族人民、古卫藏族人民,他们一贯受到传统藏区的藏族贵族们的歧视,因此渴望翻身解放的愿望也尤其强烈。”
“班禅?达赖?活佛?这些究竟怎么回事”马占山听得一头雾水,“西藏的事情怎么这么复杂?”
楚奇明笑了一下,解释道:“西藏的政权制度其实就像阿拉伯地区的伊斯兰国家,是教权政权合一的制度,掌握教权者即掌握政权。西藏人笃信佛教,其藏传佛教宗派在主体上又分为格鲁派和噶举派,两派因为所派僧人分别带着黄帽或穿着带有白纹的僧裙因而又分别称为‘黄派’和‘白派’,在悠长历史的互相竞争中,格鲁派(黄派)逐渐超过了噶举派(白派),势力日益强大并在近代逐步掌控了西藏的佛宗教权和政权。而班禅额尔德尼(简称“班禅”)和达赖喇嘛(简称“达赖”)则是黄派领袖宗喀巴的两大传承弟子,后来则形成了西藏佛教的两个不同的传承系统,同时也是这两个佛系的宗教领袖。而活佛,则是班禅和达赖的藏传佛教寺院为解决其首领的继承而采取的一种制度,当老一代的班禅或达赖圆寂后,西藏的佛教宗派将通过特殊的仪式选择新的灵童作为他们的转世化身和活佛继承人。”【作者注,现代西藏的第九世班禅(1883-1937)和第十世班禅(1938-1989)都是著名的反帝国主义和坚定维护中国统一的爱国人士,在抗日战争时期,第九世班禅大师积极号召西藏人民踊跃捐款支持祖国的卫国战争,并彻夜诵佛以祈祷祖国能够胜利,解放后第十世班禅大师力主西藏和平解放,为了维护国家统一和西藏人民的权益而做出了巨大贡献;而现代的达赖喇嘛十三世(1876-1933),一开始曾受到英国殖民者的蛊惑而做了一些分裂国家搞西藏独立的事情,不过后来大师幡然悔悟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但其继任者的达赖喇嘛十四世(1934-)则变本加厉,他就是我们现在众所周知的正在国际上摇旗呐喊搞西藏独立因而臭名昭著的“达赖喇嘛”。大家请注意区别。】
马占山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道:“太复杂了!西藏佛教分为黄派和白派也就罢了,而黄派自己又分为了班禅和达赖这两系,互相斗来斗去也不嫌累,还是咱们汉族的道教和儒教好,多和平!等拿下西藏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教派活佛统统取消,全部改成藏族民主自治制度!”
“这个万万不可!”楚奇明摆摆手,“少帅曾叮嘱过我们‘一座庙宇顶十万雄狮’,清朝末年席卷了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不就是源于西方洋人在中国传播的基督教么?要知道,宗教的影响力量是极其巨大且根深蒂固的,绝对不能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消除掉,相反的,我们应该尊重并支持藏族同胞们的宗教信仰和政治自由,这也是少帅再三嘱咐的!”
将领们都神情庄肃地点点头。吴新又问道:“司令,那我们出兵西藏会不会引来驻印度英军的军事干涉?”
“不会的。英国人现在自顾不暇,德意盟军现在北非打得英法联军节节败退,英国在非洲的殖民地都要不保了,他们哪来的心思和胆量还敢在亚洲和我们搞两线开战?英国人虽然一向对西藏有野心,但他们现在已经是有心无力了。”楚奇明果决地摇摇头,他继续出神地盯着地图,心里在担忧着,第45旅和第22旅现在到什么地方了?他们翻过雀儿山了吗?雀儿山最高海拔6168米,现在又是初春封山季节,寒风呼啸、积雪仗深,不要说行人了,连飞鸟走兽都绝了迹。而藏军主力都扼守在入藏咽喉的昌都市,部队能完成任务吗?
川藏交界的雀儿山脚下,山风呼号、暴雪狂舞,气温已经达到零下三十多度了,落满飞雪都快冻成冰棍的战斧军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仍然在风雪中猎猎不屈地招展飘舞着。身穿厚厚冬大衣但仍被冻得脸色青紫的东北军官兵们紧握着武器,在一米多深的积雪中奋力跋涉开进着,蜿蜒蠕动的整支部队在这亘古无垠的冰天雪地和雪山大川之间显得分外渺小,似乎随时都会被天地和恶劣的气候都埋葬吞没掉。
“我们来自东北的黑土地,我们是中国最优秀的战士,为了祖国的统一和民族的复兴…我们奋勇前进…”队伍中的歌声越来越低沉沙哑,取而代之的是官兵们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声和异常艰难的脚步。第45旅副旅长木赞春上校双眼布满血丝,他心怀畏惧和崇敬地看着这茫茫无垠的千里冰原和那高耸入云的万载雪山,心里感叹着,这里就是号称世界第三极和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啊!平均海拔4000多米,中原大地上所尊的五岳北斗泰山,海拔也就一千五百多米,要是搬到这里来不但见不到山峰,反而会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渊。人和这亘古万年的雪原冰川相比,是多么地渺小啊!
“弟兄们,加把劲啊!”第22旅旅长荆德文少将因为高原反应和缺氧而头晕目眩,但仍然卯足力气喊着话给官兵们加油鼓劲。
部队行进之后的道路上,第45旅和第22旅的工兵们艰难地挥舞着工兵镐为后续的汽车骡马运输队清除阻石、开拓道路,铁锹翻飞、雪舞飞扬,工兵们玩命地干着,钢铁工具在这种低温下就像玻璃一样软脆,用不了多久就崩断毁坏了,急红眼了的工兵们甚至奋力用手去扒,一双双冻得青紫红肿的双手很快被锋利的石碴划破得满掌都是血痕,一双双长期站在零下几十度冰雪里的脚也慢慢地冻得失去了知觉。高原上空气稀薄,别说开雪清路了,就是空手走一遭也会憋得头晕脑胀,更何况是进行着高负荷的工作。开路的官兵们一个个双眼凸突,脖颈间血管暴胀,面色青白嘴唇黑紫,累昏过去的工兵或者因为高原反应而昏厥过去的步兵黑压压地躺了一路,这些来自东北黑水白山的年轻士兵们也冻伤了一大片,而同样忍受着缺氧考验的医务兵们艰难地来回奔跑,全力救治昏过去的士兵。
勉强称之为路的雪道上,一辆辆载着粮食和重武器零件的汽车、骡马小心翼翼地行驶前进着。高原行军,危险无处不在。有的看上去明明是一大片洁白平坦的雪地,实际上却是一处万丈深渊,人和畜生稍不留神就会一骨碌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直落下去不见踪影。第45旅和第22旅已经有几十名官兵在极度疲倦和困乏的情况下失足跌入了雪谷,一些汽车兵稍微大意,便连人带车一起永远地葬身在了这里。前进开路的工兵们急中生智之下砍伐了很多木棍,插在雪坑边示警,防止后面的弟兄不小心在掉下去摔死。
在一片背向风雪的山坳荆林间,第45旅的侦察部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藏族小山村。走进去后,望着那一双双畏惧而又好奇的眼睛,“如索得波饮拜(藏语,你好)!扎西德勒!扎西德勒!”侦察兵们连比带划地用蹩脚的藏语表明着自己的善意,并立刻按照楚奇明一开始的命令向这些衣衫褴褛、生活艰难的藏民们分发青稞面和一些简单的医药。
“突及其(藏语,谢谢)!突及其!”村里的藏民们很感激地连连鞠身。
一名为首的年长藏民老汉被带到旅部的临时指挥所,参谋长吕东昌上校通过翻译和手势与他交谈起来。“官长老爷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老藏民惊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