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想到梦里的阿月,赵玹就有点心疼。
总觉得那个梦是在另外一个时间里,他和阿月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所以他才会频频反复梦见。
这段时间重复那个梦,零零碎碎,或有或无的片段,赵玹一点一点将他们串联起来,大概能知道他和阿月都经历了什么。
他娶了阿月,也曾经郎情妾意、男欢女爱了一段时间,只可惜最后结局凄凉,阿月以为他杀了她父兄,带着对他的恨意郁郁而终,楚河为了给阿月报仇,破釜沉舟一举南下,将他给杀了。
那个梦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赵玹在国家和阿月之间难以抉择,阿月在他和家人之间两边为难。
以前赵玹对这个梦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是旁观别人的经历一般,感觉不到梦里的缠绵悱恻、爱情纠葛和生死离别。
可是现在能感同身受,真切的体会到,梦里他失去阿月之后定是痛不欲生的,所以他不会叫梦里的事变成真的。
*
次日,昌平侯府,荷花池,池水清澈见底,荷叶碧色连天,荷花含苞待放,清风徐徐而来,水波粼粼,景色宜人。
池子中央风亭之内,正孤零零站着一对男女。
阿月展开一幅前朝名家柳之因的《仙鹤图》,就见图上云雾缭绕,日暮西山,两只仙鹤亭亭玉立在青松之上,头顶的朱丹色,与天空半遮半掩的红日交相呼应。
阿月抿唇轻笑,娇莺般的嗓音道:“唐五哥哥,这是我从京城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喜欢么?”
唐子攸静静站在一旁,仔细看过了这幅图,竟是柳之因有价无市的真迹,当即撇眉道:“如此贵重之物,实在受不起。”
阿月道:“没什么受不起的,阿月有件事想让唐五哥哥帮忙。”
唐子攸在等着阿月说。
阿月看他一眼,有条不紊的说了起来:“是这样,这次我进京觐见太皇太后,由于太皇太后宠爱有加,想给我赐婚,让我留在京城。
“可是吧,你也知道,我不愿留在京城,我爹也不想让我嫁人,所以我就跟太皇太后说在陇西已经有意中人了。还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深明大义,就没有强逼着给我赐婚,放我回来了。”
唐子攸撇眉,问道:“我怎么没听说你陇西有什么意中人?”
阿月一拍巴掌,道:“对啊,我没有意中人啊,所以我就跟太皇太后说的是唐五哥哥你!”
唐子攸心下一跳,顿觉脸上有些发烫……这,这表白来得太突然了,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阿月继续道:“所以,唐五哥哥你要假装是我的意中人,我们先串通一气,只怕万一太皇太后追究起来……唐五哥哥也不想让阿月欺君之罪被杀头了吧?特别是从京城跟我们回来的那个孟三,他是太皇太后派来的细作,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等他走了风头过了就好。”
不然皇帝知道了她欺君,肯定会把她罚得特别惨,说不定真的给她打断腿囚禁起来!可怕。
“……”唐子攸顿时脸色又沉了下去,问道,“所以是假装?”不是表白?
这意思,只是让他假装她的意中人,并不是真的,他只是阿月用来拒绝太皇太后的借口?
当时唐子攸就叹了一口气,略显得失望。
阿月噘着嘴,像是对大哥一样那么撒娇道:“我们交情这么好,唐五哥哥肯定会帮阿月的吧?”
唐子攸在阿月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回答,“那是自然,阿月就算没有送这幅画,我也必定有求必应。”
“阿月就知道,唐五哥哥对我最好了!”阿月欣然的一笑,总算是松下了紧绷着的头皮,放心了几分。
正好这句“唐五哥哥对我最好了”,被刚刚闻风赶来,才走到风亭外头的赵玹给听见了,顿时就不知道哪里来的酸酸的味道。
赵玹紧紧攥着拳头,缓步上前,直直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俊美姿容,加之与身俱来的逼人贵气,迎着阳光显得愈发耀眼,超凡脱俗。
阿月见了皇帝突然冒出来,还有点意外,不过转而反应过来,唤了一声,“表哥。”
唐子攸也拱手招呼了一声,“孟公子。”
唐子攸昨日宴席上喝酒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赵玹了,也听楚昭说过,这个京城来的“孟三”,就是求娶阿月不成,紧追不放,打算来楚家给阿月做上门女婿的。
唐子攸等了这么多年想等阿月长大,阿月进京的时候就很是提心吊胆,就怕回不来了,没想到还真的差点被赐婚。现在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了吧,竟然还带了个人回来。
看这孟三长得小白脸的样貌,还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也不知道阿月是不是已经看上他了啊?
三人立在风亭之中,互相对视片刻。
而后赵玹将视线落在阿月摆在桌上那一幅《仙鹤图》上头,缓步走了过去,抬手拿起来上下审视,鉴赏了一翻。
看赵玹对待一幅名画动作如此粗暴,唐子攸心惊胆战的,忙上去一步,提醒道:“孟公子小心些,这幅可是柳之因的真迹,阿月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赠给在下的。”
不说还好,一说赵玹顿时额间一跳,目光冷厉,再仔细看了看这幅图,看上头成双成对的仙鹤,好像都觉得极其刺眼。
阿月送这成双成对的仙鹤什么意思?
赵玹不屑道:“这幅画是假的,真迹在宫里,我见过。”
说着,就毫不犹豫把画给撕了,还带着一股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
阿月当时都惊呆了……可是,皇帝撕一幅画而已,阿月自然敢怒不敢言。
唐子攸皱起眉,有些不淡定了,连忙上前拦住,可是画已经被赵玹撕成了两半,一挥袖子,轻飘飘扔进了风亭下头的水里去了。
唐子攸顿时微恼,“这幅画明明就是真迹,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怎能说撕就撕了?就算这画是假的,那也是阿月送给我的礼物,孟公子怎能问也不问一声,就这么撕了扔进水里,是不是太失礼了。”
赵玹冷冷笑了一声,好声好气道:“唐兄别着急,若是你想要这幅画的真迹,我可以现在叫人去京城取回来赠给你,这副假画若是不撕了,让更多人看见不太好?”
唐子攸捏紧拳头,道:“抱歉,在下只想要这幅,不想要你口中说的什么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