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沉吟了片刻,似乎下了决心,再上一步:“谢谢大汗坦率,不过西越固然富有,但冶铁之术却比不上我们江州王。江州王的虬龙骑兵的薄钢铠全套不过十六斤重,加上马铠,也只有四十五斤,极其坚固,耐穿刺,堪称中原第一。如果草原骏马加上江州王铁甲,必然更添神威。若是大王肯结盟江州王,我国每年再以虬龙钢铠一千套作为贡品。如何?”
金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江州王重甲骑兵的名字,是黄金家族贵族们也有耳闻的。这只骑军仗着精良的铠甲,和引种自草原的骏马而号称中原劲旅。而江州工匠炼钢的技术,是绝密的。纵然在江州王辖境内,能够通晓钢水配方的人不过三四人,一千套钢铠已经是骇人听闻的进贡了,何况每年一千套。
大帐中静了片刻,大汗笑了笑:“威扬侯和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草原人终究不能做背信之人,否则又怎么能得到长生天神的庇佑?”
“大汗……”李辉还要说什么。
“来人!设酒为李先生压惊!”大汗的声音压过了他,“几位王子都在这里作陪,我还有些事情。”他没有再给李辉说话的机会,起身和大萨满一起出帐。
李辉望着大汗的背影,若有所思。此时妙龄的蛮族少女们已经捧着烈酒和烧肉进帐,李辉低低地叹了口气。
“大汗,大汗!”大萨满喊着追了上来。
大汗走得极快,这时候忽然停下,大萨满几乎撞在他的背上。
“国师,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处置王子们?忽然把他们放出来,安排他们陪着中原的人饮酒,然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算了。”
“是啊!”大萨满愣了一下,不住地点头。
大汗低低地叹气:“在你面前我也不怕说,杀了他们,我是狠不下这个心,但是惩戒还是应该的。不过我总觉得刺客忽然出现并失踪,拉克申本来是个冷静的人,却又忽然急着领兵去打巴雅尔的帐篷,西越结盟的使者刚要来,江州王的密使不早不晚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统万……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串着它们,事情忽然来得太多,又太巧合。那个李铉一,你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么?”
大萨满迟疑了一下,微微摇头:“听起来他说得很有理,我们一路南下到西越国,也都有帝都的使者和馆驿暗中的接待,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李铉一这个人,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吧?”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大汗深深吸了一口气:“总有一种乌云已经堆起很高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下的是什么雨,什么时候下。眼下我们自己首先不能乱。所以这次宁愿放纵我的儿子们,不加以惩戒,也要保证统万城内的安定。”
各怀心事的筵席很快散去,吉达冷哼一声,跟着沉默的拉克申离去。巴雅尔送李辉出帐,心里略有歉意。
“好险,”他说,“今天李兄弟的应变。”
李辉在席上一直沉默,此时才开颜笑笑:“可惜这次在下的差事,已经办砸了。”
巴雅尔摇头:“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一千套虬龙钢铠,这么重的礼物也能拒绝。”
李辉苦笑:“其实我也是无可奈何地试探。虬龙钢铠每制一套,从选铁到打磨,至少三年之功。我国每年向帝都朝贡,也只有五十套钢铠,供御林禁卫装备。若说一千套,就算禁军的兵器坊全力以赴,只打造钢铠也是赶不及的。”
“试探?”
“试探大汗和西越结盟的决心。”
“怎么说?”
“大王子,尊父大人到底为何要和西越结盟呢?”
巴雅尔沉吟了一阵子:“为了船。只有获得建造战船的技术,我们才能不畏中原海上的大军。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是我想,我们草原造船之术低下,若是得到蒙冲斗舰……”
“蒙冲斗舰固然快捷强劲,可是我们江州王的重楼车船也是中原海上少有的战舰,不要说蒙冲斗舰,就是回人的铜甲快船遇见我国的重楼车船也不敢掉以轻心。”
“说得是。”
“我苦思不解的是,为何大汗会舍近求远,不惜触怒我们江州王,却要和远在大陆东南的西越结盟。无论是通商、购买兵器,乃至……”李辉压低了声音,“有意越过长城图谋更大的国土,我们江州都是比西越更好的盟友。大汗不是糊涂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势力,也参与其中了。”
“别的势力?”巴雅尔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