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人都送走了,顾惜和颇为感慨,主要是这些伤员虽然保住性命了,但都多少留下了残疾,再上战场的可能性极小,而他们又是都年纪正好的青壮,想到这些人的未来,顾惜和难免不会心有凄凄焉,“唉,其实我想了想,你的办法也不错,这些孩子们太可怜了,就算是回去,那身子能种地?还是能做工?”
就算是种地做工,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如果能拿到适当的补贴,对于他们,等于就是救命的钱,“你这个闺女啊,心眼太善!”
“那您可得帮我在清如先生跟前说说好话,如果真要帮他们,可不是一笔小钱,我得先挣到钱才成,不然就是把许家卖了,也养不了他们几年啊!”薛琰笑眯眯的把晚饭摆到桌上,一边陪顾大夫吃饭,一边做他的思想工作。
“其实只要是荒年灾年,存仁堂都会施粥舍药的,”顾惜和跟薛琰解释,“我也已经给老师写信了,你不是要去京都吗?如果那药还有,就亲自验证给老师看看,这是利国利民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薛琰嘻嘻一笑,“我觉得也是。”
顾惜和跟薛琰相处了小半月了,很少看见薛琰流露出小女儿的神情来,颇为欣慰的笑道,“这就对了,我的大孙女跟你差不多大小,你啊,心事太多,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担子,都往肩膀上挑,太累了,对身子无益。”
“那一会儿您帮我抚个脉?等回去了我去抓点儿药也调理调理?”薛琰也知道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是在超负荷运转,再不休息,怕身体真的会抗议的。
“行,我给你写个方子,”顾惜和笑着点点头,“你已经定下回洛平的日子了?”
如果薛琰要走,他就跟她一道儿,路上还有个照应。
这个薛琰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她出来一个多月了,回去之后就要往京都去,真正留在家里陪姜老太太跟郭太太的时间很短,“我还没跟维铮商量呢,等他见过那个特派员之后吧,我问问他的意思。”
顾惜和点点头,据他所知,其他几路国民军可没有马维铮的第三集团军这么顺利,这场仗只怕还得再打一阵儿,“你们啊,等仗停了,挑个日子成亲,到时候我给你们送份大礼!”
成亲?薛琰嘿嘿一笑,“这个不急,我们都太忙了,等闲了再说。”现在是被催婚,真结了婚,恐怕就是催生了,生下来那她就再不是自由身了,“我还小着呢,我奶奶说了,要多留我几年。”
顾惜和这才想起来,洛平许家如今就这么个宝贝孙女,人家恐怕是要招婿呢,可马维铮?“也是,你的婚事得老太太点头才算数。”
洛平的姜老太太,就算是在郑原,顾惜和也是有所耳闻的,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别的不说,就看她养出这样的孙女,就能想像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
马维铮一直到半夜才回来,他人还没进屋,薛琰就被酒味儿给熏醒了,“你快出去,难闻死了!”
马维铮其实也没喝多少,头脑还算清醒,“我没醉,他们一直灌我酒呢,我干脆就叫他们看了我的伤,说喝了肺会炸的,那个曹文成脸都吓白了,真是没用!”
“不至于吧?姓曹的是干什么的?”薛琰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拖着马维铮往洗浴间去。
“干什么的?卫鹏的便宜大舅子,”马维铮不屑的一笑,这样的人,还敢在酒席上充自己的长辈,不过是妹子被卫鹏给睡了,还不敢叫胡慧仪知道,出了京都,就抖起来了。
“便宜大舅子?”卫鹏的夫人胡慧仪薛琰是有印象的,胡家在京都也是有名的大世家,如今胡氏兄弟都在国民政府担任要职,哪出来的姓曹的舅兄?“二奶?小三儿?”
“二奶?小三儿是什么?”马维铮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扔到一旁,“我累了,你来给我洗。”
“二奶就是姨太太,小三儿就是在外头养的情妇,”浴桶里的水还是晚上薛琰叫韩靖给马维铮准备的,这会儿直接成凉水的,她拿起一旁的水瓢,“你自己舀水冲冲吧,我走了。”
马维铮还在低头想着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姨太太跟情妇,半天也理解不了,转头却发现屋里没人了,“静昭?”
等马维铮洗好回去,却发现薛琰已经又睡着了,他无语的看着躺在床上睡的跟只小猫一样的薛琰,躺过去把她搂在怀里,还说什么“二奶”“小三”,以前他也会这么想,男人遇到几个自己满意的女人,收了就是。
可现在,他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一点儿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薛琰已经完全占满了他的心,好像除了她,自己眼里再也看不到别的女人。
就像现在,他都快炸了,也舍不得伤她一点点。
……
就算再不舍,薛琰也得离开夏口了,马维铮面上不显,情绪却是越来越低落,除了必不得已的公务,他几乎都陪在薛琰身边,看着她军医们上课,解答他们的疑问。
王平他们每天上个课都要被司令盯着,心理压力别提多大了,但叫他们提前下课,王平那是宁死不肯的,他如今可是西北军军医处的处长了,手下管的可不止第三集团军这十几号军医,薛琰说了,他们不但要有军医,还要有护理,而且他们这批跟着她一路走过来的,要像火种一样,撒到整个西北军,带更多的战地医生出来!
想想这些,王平就热血沸腾,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工作是这么的有意义,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操当大夫的心了,偏这样的愁他还不能跟同行们说,生怕增加他们的压力,只能在薛琰没离开的日子里,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尽可能多的跟薛琰多学一些,包括军医处的其他人,只要有时间,都被王平要求到重伤营的小院子里听课。
不管再怎么不舍,离开的日子该来还是要来的,一个多月的相处,薛琰居然有些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了,但习惯并不一定是永远,就算是马维铮一路把她送到义阳,也只能是看着她的车队离开。
“等着我,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到京都去的,”马维铮看着车里眼眶红红的薛琰,抚了抚她的额头上的留海儿,曹文成已经把卫鹏的意思说明白了,希望西北军休整之后,分出一部往皖安去协助驻守在那里的国民军维持皖安的秩序。
皖安自段大帅之后,就一蹶不振,说白了根本就是国民军的天下,也是卫鹏完全掌握在手里的地盘,哪里需要西北军去协助?不过是想把他们的第三集团军给化整为零,最后再给吞下罢了。
所以马维铮干脆过去给“帮帮忙”好了,看看谁敢吞了他的嫡系。
“司令,司令,”薛琰的车还没发动,就见不远处一辆吉普冲了过来,车都没停稳,就有人开了车门从里头跳出来,“急电,急电!”
马维铮大步过去,接过电报,一眼过去,“丧心病狂!”
他转头看了一圈儿,一指赵军长,“赵军长你留在夏口,把宗新跟曹文成给我看严了,孙良江,立马整顿你的七师,给我星夜急行帝丘,给帝丘的马强拍电报,叫他的兵给我往任国城推进,谁拦直接给我打!”
薛琰听着马维铮一串指令发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连忙从车上下来,就听赵完哲道,“可是咱收到的军令,是去皖安。”
“去啊,皖安以不去?你叫你手下那个叫江什么的来着,外号叫泼皮的,叫他带着人,对,把这回的伤兵,能走的都带上,别着急,慢慢往皖安去,跟当地说清楚了,咱们的人可是为华夏一统才负的伤,我看谁敢慢待!”
赵完哲已经拿过电报看完了,他叹了口气,冲马维铮敬了个军礼,“是!”
看着赵完哲跟孙良江都坐着车一溜烟儿走了,薛琰才走到马维铮身边,“出了什么事了?”他刚刚还说要去皖安呢!
马维铮默默将手里的电报递给薛琰,“静昭,我不能再送你了,我要赶到帝丘,然后往齐州去,”
薛琰看过电报看了一眼,就怔住了,“鬼子杀了第一集团军近万人?!还有平民?”
“这?”薛琰手都是颤的,“这怎么回事?鲁地驻军呢?”
“这次第一集团军主力的目标就是鲁地张本愚,他是东北霍万贤的人,这人一向是亲日的,”
感觉到薛琰在害怕,马维铮把薛琰揽在怀里,“姓张的那个狗肉将军,见第一集团军打了过去,直接就向东洋求援了,”
他冷笑一声,“东洋人正不想华夏统归国民政府呢,这不正给他们送了个枕头?”
“张本愚呢?”
“带着姨太太跑东洋去了,”马维铮一脸肃杀,“别让我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