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冷笑:“这人倒还知道些羞耻!”
主仆二人匆匆忙忙离开,上了马车还是惊魂未定。意婵还是要哭,梅茹已经冷静下来,太子既然敢说什么“反正日子长着呢”,近日肯定不会再找她,只是那什么侧妃之位,谁稀罕?
梅茹抿着唇,一脸寒气。
她心事重重,翌日弹柳琴的时候,又惹得平阳先生频频摇头:“循循,你今日心神不宁,不宜抚琴。”留下这句话,平阳先生便回自己屋子里歇着了。
梅茹还跪坐在廊下,捧着柳琴。
她随手挑了几个音,这柳琴的音色本来既高且华丽,可落在她手下死气沉沉,着实不好听,还很晦涩,梅茹心里不由越发难受。
耳畔是北风呜咽的呼声,今日天阴的厉害,只怕是要下雪了。
叹了一声,梅茹就要唤人过来将这把柳琴收起来,熟料她初初抬头,就见傅铮立在不远处的垂花门里。
梅茹已经有数月没遇到这人,如今陡然一见,她不禁一怔。
今日天色暗沉,傅铮一身玄色镶边金线撒花缎面圆领袍,立在白墙灰瓦旁,虽萧萧肃肃,但整个人又不由自主添了好几分寒彻的阴郁和凌厉。
他身旁还有平阳先生的家仆跟着,也不知这人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梅茹不自在的垂眸。
傅铮偏头跟家仆交代了什么,那家仆先退到旁边,他独自上前,身影沉沉。
梅茹那会儿还捧着柳琴跪坐在廊下,听见他的脚步声,身子略略一僵。傅铮也不说话,只跪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慢慢悠悠替自己斟了杯茶,神色愈发的冷。
“殿下。”梅茹微微欠身见礼。
瞥了她一眼,傅铮冷哼:“匕首是防身的,不是拿来做傻事的。”他的声音一字一顿,钻进人的心里,还是冷的可怕。
梅茹一滞,仍低低垂眸。
从傅铮那儿望过去,能看到姑娘家微红的眼圈儿。
默了默,傅铮问:“伤哪儿了?”
梅茹硬邦邦回道:“不劳殿下费心。”
“呵——”傅铮还是冷笑。他声音愈发漠然:“不是本王想费心,是十一弟。听闻太子昨日去过鸿胪寺,他便有些担心,于是让本王今日来平阳先生这儿走一遭,瞧瞧你。”
听闻是傅钊,梅茹心底莫名一松,她还是低着头,道:“多谢十一殿下。”声音比先前软了一些。
拂了梅茹一眼,傅铮移开视线,只望向别处。
今日天气真得特别阴沉。
沉默少顷,傅铮眸色愈发幽深,他冷冷道:“那人近来会分.身乏术,三姑娘你不用太过担心。”
这几日西域异动,梅茹知道太子肯定要领兵打仗,自然分.身不暇顾不上她,傅铮大概当她不知道此事……这会儿梅茹也不多说,更不多问,只“嗯”了一声,客套道:“多谢殿下提醒。”
“不必谢。”傅铮淡然回道。
两个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想到最近的那些传闻,再想到上一世的丧子之痛,梅茹心口有些紧。顿了顿,她问:“殿下,虽然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殿下您真的要娶周姑娘么?”
傅铮转眸。
男人视线沉沉落在她的发间,梅茹后面的话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她抱着柳琴跪在那儿。
傅铮也不说话,他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梅茹,一杯搁在自己面前。
“三姑娘,”傅铮道,“若本王说我要娶你,你嫁我么?”
☆、第 60 章
红绡帐中,她枯等了一夜,两对烫金龙凤喜烛燃尽,窗外已是天明。
梅茹那时还是一身大红喜服。几个丫鬟早就要伺候她换掉的,可梅茹就想这样等傅铮回来,喝合卺酒的时候,这人连眼角余光都没飘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羞赧。
她坐在那儿,头上是双喜宝钿,沉甸甸的,有点重。
怔怔对着东方的鱼肚白,她忽然意识到,这便是洞房花烛,她自己一个人的……
那种痛楚复又从心底钻出来,梅茹垂眸。
她手里还抱着柳琴,面前的粉青釉茶盏氤氲着袅袅热气。这茶是老君眉,汤色翠绿,香气清郁。那热气随风往上送,覆在眼睫上,会凝成点点小水珠子。偶尔轻颤一下,竟像是泪。梅茹眨了眨眼,浅笑道:“殿下真会说笑。”
“本王没有说笑。”傅铮望着她正色道。
他的声音沉沉,蕴着这个男人独有的力量。
他的面容萧肃,墨黑的眸子坚定、沉稳,全是难得捧出的真心。
梅茹还是淡淡的笑,唇角微抿。那笑落在凛冽的北风里,仿佛就要被吹散了。
这一瞬,傅铮便知道了答案,宽袖底下,他悄悄攥起手。
就见梅茹望着他,坦然回道:“殿下,我也没有说笑。”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