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烧好了——”
谢随洗完了碗,又从浴室里转出来找秦念,便见到女孩在后院里,仰首望着那架新做好的秋千。
谢随站住了,静了片刻后开口,竟有些赧然,“你不是喜欢荡秋千么?这座院子里,原先也是有秋千的,你记得么?”
秦念转过头来,眼中含着清透的月光,温柔而遥远,忧伤而带笑。
“谢谢你,大哥哥。这里真好。”
谢随慢慢地敛了表情,静静地看着她,“喜欢的话,便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月光澄澈,映出两人的眼眸中,都是一模一样的,柔软的底色。
***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好。
然则他们也没想到,这座新建好的小屋子,竟然在建成的第二日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是在清晨时分,秦念起床洗漱,想着该将这屋子趁着天光再仔仔细细地瞧一遍。
她先去了后院,脚下却忽然被一只虚弱的手抓住了。
她低头一看,竟是柳绵绵,伤在腰腹,半身都挂着血,脸色青白,气若游丝。
柳绵绵努力地仰着头,张开口,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对她说什么话,但却最终说不出来,便昏迷了过去。
第28章 尘网中(一)
秦念将柳绵绵半拖半扶地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给她将外袍脱下, 又解开她那一身翠衣的腰带, 鲜血立时又涌了出来。
柳绵绵的身材玲珑有致, 这时候,倒是连里衣都被血糊住了, 秦念一点点地将破碎的衣料撕扯开, 昏迷中的柳绵绵竟痛得“嘶”出一声。
伤口果是在腰上,五寸长,一寸宽, 但却不深, 像是被刀剑的刃身带着内力抽打上去的。秦念心中便想到了那柄软剑。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摩诃殿的杀手吗?他没有死在长江里不说, 竟这么快又缠上了柳绵绵来?
她将伤口用清水洗净, 又去找来以前用剩的金疮药,正欲给柳绵绵抹上时, 柳绵绵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
看见是她,柳绵绵的眼神好像十分复杂, 她动了动嘴唇, 发出一阵气流:“你……救我?”
秦念淡淡地道:“谢随大约还在睡觉。”
柳绵绵看着她,而她面不改色,抹药、包扎、换衣, 一气呵成,一边道:“这伤看起来虽重, 但只是外伤, 多休养几日便好。”
柳绵绵的嘴唇因伤势而发白, 声音也干涩,她好像是执着于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救我?你该知道……”
秦念笑了笑,“我也不想再瞒着谢随了,这世上总归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说对不对,柳庄主?”
柳绵绵微微垂下了眼睑,很久才道:“……对。”
***
谢随见到柳绵绵,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柳绵绵躺在秦念的床上,虚弱地对他笑笑,“对不住啊,打搅你了。”
谢随抱胸站在门边,“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搅。”
柳绵绵的眼神往厨房的方向飘去,秦念正在那边烧火做饭。“你们……”
谢随没有说话。
柳绵绵身子虽然受了伤,眼睛却还很灵活,她往这房间四周扫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这是要跟她——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谢随道:“念念说,你的伤还是当初在吹金断玉阁的那个黑衣人干的?”
柳绵绵却笑得不怀好意:“看来你不行啊,谢随,要不要老娘给你支几招?”
谢随冷笑,“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柳绵绵哼哼道:“老娘是专事收集江湖情报的人,管的就是天下事,与你这种缩头乌龟的境界可不相同……哎呀哎呀……”突然痛得皱起眉,声音也弱气下去,“我还知道,安可期被人杀死了……外边传言,说是你杀的呢。”
谢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知道为什么痛吗?你话说得太多了。”
“谢随,”柳绵绵终于安分下来,话语也慢了许多,“你总是在想别人的事情,你总是……总是在想你那个念念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稍微想一下你自己呢?”
谢随静了片刻,道:“我若不多想想她的事情,我怕她自己想不清楚。”
柳绵绵笑了,“谢随,你真是个大傻瓜。”
***
午饭做得简单,但却精致,秦念将托盘送到柳绵绵的床头,柳绵绵一看便啧啧称奇:“谢随,当年当真是你养她,不是她养你吗?”
谢随装作没听见。
柳绵绵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确实是对不住你们……待过几日我能行走了,我立刻便走,不给你们多添麻烦。”
秦念这时却开了口:“也没什么麻烦的。”
柳绵绵挑眉看了她一眼,转而又道:“最近这一个多月,江湖上有些风波,你们都还没听闻吧?”
柳绵绵之所以是收集情报的白骨山庄庄主,不止是因为她擅长,而且是因为她喜欢。也难为她生得娇娇媚媚,对这江湖上的飞短流长、闲言碎语,却是熟稔得好像个长舌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