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采薇心中纠结, 转转反侧,难以入眠, 快天亮时下起了一场大雨,听着雨打瓦片的滴答声,才合眼睡去。
睡得也不安稳,总是梦境不断。
时而梦到上一世和死鬼老公各种床笫之欢,汪公公去了势,但七情六欲并没有被一起切断。
她精通医术人体,观摩过各种小画册,自学了让他也能纾解欲望的方法,两人皆心灵手巧, 懂得取悦对方, 恣意欢爱。
他们是一对非常会玩的对食夫妻, 在红尘里打滚的饮食男女, 人间烟火,太监最擅长工具, 切了势, 又不是切掉了脑子,怎么可能真的不行。
因而普通夫妻人到中年之后难以为继的事情, 他们两个到老到死都能继续。一对恩爱的夫妻,能够坦然为对方赴死,也能让对方开心。
她陪着尚寿妃学柘枝舞,学成之后, 关起房门,只跳给死鬼老公一个人看。
她学跳舞, 为悦已, 也为悦人。
结果一支舞还没有跳完, 她身上轻薄的舞衣基本上都被死鬼老公给扯光了……
鸳鸯帐外,红烛摇,她捧着死鬼老公的脸,却发现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神天真炽热,明镜如洗,没有一丝阴霾,他对她说道:“我是真的心悦你,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什么?
这不是死鬼老公,这是半大老公!
他才十四岁,心性未定,怎么可以在我的床上,我真是太禽兽了……
魏采薇顿时吓醒了,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不想回想荒唐的梦,就穿鞋起来,推开窗户,伸出双手接了一捧清凉的雨水,拍在脸上,快点清醒。
冷冷的夏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把残梦赶走。
魏采薇坐在梳妆台上,拨开蒙在铜镜上红色镜衣——古人觉得镜子会摄人魂魄,不用时都会用布遮盖起来,叫做镜衣。
镜子里,她的眼底有一圈青黑之色,一看就没睡好,一副纵欲无度的样子。
雨滴带着凉气,有些冷,一翻黄历,今天居然立秋,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注1)。
魏采薇对镜梳妆,但时不时忍不住看一眼窗外。
以往的这个时候,汪大夏会骑马绕到楼前,打个嘘哨,风雨无阻,她会从窗户里探出来身来,对他挥手打招呼。
今天他没有来。
是接到新任务去忙了,还是昨晚熬了通晓,正在补觉?
魏采薇心不在焉,连发髻都梳歪了,打散头发,重新绾起一头长发。
重新梳头,手臂酸得像在醋缸里泡过似的。
上辈子,他们两个有时候会互相帮忙梳头,汪大夏会用刨花水,将她的发髻梳得光光的,每一根碎发都服服帖帖,丝毫不乱,苍蝇腿站上去都会打滑。
他可怕的审美,会往她头上插戴各种宝石镶嵌的钗环、可以以假乱真的绢花、他会对着一匣子耳环发愁,一个个的放在她耳垂边做对比,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漂亮,恨不得给她的耳朵打上十几个耳洞,全都戴上……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魏采薇好容易梳好了发髻,楼下蓦地传来蹬蹬的骑马声。
汪大夏还是来了吗?
魏采薇霎时忘记了所有的纠结,也不顾外头下着大雨,从窗户探身而去,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下了马,敲门,“半夏妹子,是我,开门。”
是丁巫。
魏采薇匆忙拿出脂粉盖了盖眼底的青黑,下去开门。
丁巫摘下斗笠,魏采薇吓一跳:这黑眼圈比她还黑!
“丁大哥昨晚没睡觉?”
“时间紧迫,不只是我,大家都没睡。”丁巫脱下湿漉漉的蓑衣,挂在衣架上晾着,“我回来找你有件要事,需要你帮忙配药……”
丁巫把汪大夏的计划说了,“……万货商行的厨房在后院,我们进不去,蓑衣只能在饮水里做手脚,需要尽量无色无味,药性适中,不能一吃就倒,只是助眠睡的沉。”
魏采薇看着门外,“既然是汪大夏的主意……他人呢?”
不会是昨晚表白被拒绝,受了打击,从此不敢登门的了吧?
我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伤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