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拉过江城满意的看了又看,慷慨大方的答应,“尽管常来温泉宫‘请教’,我不仅不收束修,还负责佳肴美酒招待,满腔热忱、无微不至,务必要让你们有宾至如归之感,亲如一家,天下大同。”风趣又温馨的话语,说的众人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阿倩呢?”桓昭没有看到阿倩,好奇问道。
范瑗忍笑,“别提了,阿倩以前出门总爱跟着我的,今天不知怎么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郎君,应该跟着翁翁和阿父,不要跟着我了……”
“知道自己是小郎君了啊。”王皇后、寿康公主又觉好笑,又觉可爱。
王皇后笑道:“五六岁的小郎君,说话行事正是有意思的时候呢。当年十一郎和十三郎……”说到这里,她脸色忽地变了变,有些阴暗,就仿佛阳光灿烂的大晴天忽然阴了下来,晦暗不明。
寿康公主神色柔和,“阿母,十三郎六岁的时候病已经好了啊。”
王皇后脸色渐渐恢复了光明,微笑道:“看我,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是啊,十三郎福大命大,已经全好了。”
范瑗和江城知道这是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很知趣的没有开口说话。
江城更是心中嘀咕,“十三郎不是三岁的时候要寻找穆神医么?怎么王皇后和寿康公主却会这么说?难道他那一病直病了好几年方才痊愈了不成?十三郎真是可怜啊。”不觉生出怜悯、怜惜之心。
那个冰山似的桓十三郎,小时候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啊。
桓昭一脸殷勤,“外祖母,阿倩小表弟很可爱,我最喜欢他了,趁着现在人少,只有咱们自己人,命人把小阿倩叫过来您见见,好么?”王皇后微笑,“好啊,我们阿璃最孝顺了,知道外祖母喜欢漂亮小郎君,这便想让外祖母见见小阿倩了,真是好孩子。”
阿倩跟着陵江王、萧冲先到建章宫拜见老皇帝去了,王皇后便差了宫人过去,也没说单叫阿倩,只说王皇后想见见萧冲父子。过了一段时间,陵江王果然带了萧冲、阿倩来到温泉宫拜见王皇后,王皇后仔细打量过萧冲,对陵江王叹息道:“小叔,这孩子乍一看和你生的并不是很相像,可细细看过去,神韵却是一样的,形不似而神似啊。”陵江王大喜,“阿嫂,您有眼光!”扳过萧冲感慨的看了看,眼中有泪光闪动。
王皇后冲着阿倩招手,“这位漂亮的小郎君是哪家的啊?快过来,让阿婆好好看看。”阿倩是个不经夸的孩子,见王皇后很慈祥,又夸他是漂亮小郎君,便羞涩又喜悦的走到了王皇后面前,冲她咧开小嘴笑,软软糯糯的叫道:“阿婆。”
“阿倩小郎君生的精致绝伦,又这般知礼懂事,真是好孩子。”王皇后本来是看在江城的份上才对阿倩另眼相看的,可是见他天真纯净,这么讨人喜欢,便真的喜欢上了,眼睛咪成了一条缝。
阿倩亲祖母早已亡故,所以并没有亲人可以叫“阿婆”。他年龄虽小却很机灵,见王皇后很喜欢他,便一口一个“阿婆”的叫起来,把王皇后哄的满心欢喜,笑的合不拢嘴。
这个时候,客人们陆续来了。
最先到来的是乐康公主一家人。乐康公主对江城虽然向来没好感,但是当着王皇后和陵江王的面她是不敢放肆的,对萧冲这位新认回皇家的表弟以及范瑗、江城、阿倩都很和气,笑容可掬。不过,听到江城和阿倩一起叫她“姑母”,乐康公主还是心里一阵不舒服,眼角不由的抽了抽。姑母,她竟成了江城的姑母,这个她丝毫也看不上眼的小娘子,现在是皇室郡主,和她是亲戚了……
安东将军很是感慨,“阿令从宣州到京城的时候和我们一路同行,当时我便觉得她实在太出色了,聪慧果决,智计过人,没想到竟是皇室的血脉啊,怪不得,怪不得。”江城和阿倩叫他“姑父”,安东将军露出欣慰笑意,“阿令,阿倩,好孩子。”
瘐涛今天刻意打扮过,浅浅的青色大袖衫,如天空一般的颜色,明净幽远,他的眼神也是深沉,“表妹,阿倩小表弟。”江城对他很冷淡,冷声叫了“表兄”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阿倩机灵,见江城冷淡,他本来打算冲瘐涛笑笑的,嘴角都已经翘起来了,但是又把笑容收回去了。
到和瘐涵相见的时候,江城便是亲呢又随意,阿倩畅快的咧开小嘴,笑的很是开怀。
“阿敏表姐。”他乖巧的叫道。
瘐涵喜的弯下腰,“几天没见,表姐很想你。阿倩小表弟,咱们现在是亲戚了啊。”
“嗯,是亲戚了!真好!”阿倩一脸欢喜。
瘐涵见他可爱,忍不住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亲。
阿倩不好意思的躲到了江城身后。
众人都捧腹大笑。
紧接着灵寿公主一家人也到了。灵寿公主虽然也和乐康公主一样并非王皇后亲生,但她的夫婿是王家子弟,所以王皇后对她也便不同,比乐康公主要亲厚不少。灵寿公主是位活泼俊俏的女子,她的驸马王冠之风流倜傥,对灵寿公主却是很体贴的,对他和灵寿公主的唯一爱女王湘也极为纵容。
灵寿公主一直是追随王皇后和寿康公主的。早在江城被封为县君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寿康公主对江城是什么态度了,自然对江城一家非常礼貌,对江城尤其亲呢,拉着江城的手开起玩笑,“民间的俗语仿佛说的是侄女赛家姑,意思是倒女和姑母总是相像的。今天见了阿令,姑母觉得此言不虚啊,阿令果然生的有几分像我。”江城虽然觉得自己和她容貌并不相似,但知道她是亲近之意,便含笑说道:“和姑母生的相像,阿令深感荣幸。”
“阿令真会说话。”灵寿公主喜悦,笑的花枝乱颤。
王冠之和王湘也笑吟吟的,对江城添了好感。
有眼色又会说话的人,总归是比较讨人喜欢的。
太子和会稽王这两家人是前后脚到的,太子、太子妃倒还罢了,神色如常,谈笑风生,会稽王和会稽王妃看到江城便想到他们那小小年纪便被迫远嫁异国的女儿淳安公主,便没好气了。
庆元郡主和平时一样端庄雍容,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中却微微带着怅惘之意,“阿令,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与众不同,但是,没有想到我和你竟然是姐妹……”
庆元郡主含笑和江城说着话,心绪复杂难言。她对江城并无反感,如果十三郎不曾对江城青目,那么,哪怕江城忽然变成了陵江王的孙女,忽然变成了她的堂妹,飞上枝头做凤凰,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她也是可以欣然接纳江城、喜爱江城的。但是,偏偏人前如冰山般的十三郎对江城是不一样的,庆元郡主就算再大方,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江城,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呢。”江城微笑道。
她才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任家的家庭关系很是烦恼了一阵子,哀叹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样没有关心和爱护的人家,那时候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呢,慈祥的祖父、开明的父母、天真可爱的弟弟,还有可以让人引以为傲的郡主身份,这一切来的似乎很顺利,很自然,但回头想想,简直像做梦一样啊。
庆元郡主浅浅一笑,“现在你和我一样是郡主了啊。”
她神态语气还算自然,心里却是一阵酸楚难受,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不定便会哭出来了。从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虽然他待八娘子不同,可是以八娘子的家世和出身,是万万没有可能嫁入公主府的。任家和桓家之间隔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但是,现在江城和她一样是郡主了,江城和十三郎之间再也没有身份上的差距。如果哪一天传来桓家和陵江王府成了亲家的消息,庆元郡主会伤心欲绝,却不会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的。
身份是横亘在十三郎和江城之间的一个大障碍,这个障碍消除了之后,他们当然会越走越近,渐渐走到一起,这还用问么?
太子的儿子萧仰和会稽王的儿子萧攸,一个十岁,一个九岁,一个斯文瘦弱,一个皮肤白皙,却都是看不去身体不大好的样子。江城还是第一回见他们,不由的心里打了个突突,“老皇帝这基因是不是不太好?只有两个孙子,还一个比一个弱,没一个看着健康的,可是庆元郡主和淳安郡主看着倒还行啊。他们这一家是怎么了,孙女身体正常,唯独孙子不行?”疑惑不已。
阿倩看到萧仰和萧攸本来还是有几分高兴的,毕竟萧仰和萧攸比他大的也不太多,如果真要玩也能玩到一起。可是等他和这两个人相互见过礼认识了之后,却发觉这两人似乎不大好接近,身上有着阴郁之气,便想躲得远远的,不和这两个人亲近了。
会稽王妃恨恨,小声和会稽王说道:“殿下,我看到这任八娘便没好气了,是她害了咱们的阿珠。”会稽王一惊,低声警告,“陛下执意认回这家人,又为他们举办了这次家宴,可见还是很重视叔父的。王妃,今天不可生事,免得扫了陛下的兴。”会稽王妃暗暗咬牙,“好,不扫兴。”
她一边承诺着会稽王不扫兴,一边还是仗着老皇帝不在,酸溜溜的开了口,“叔父,怎么没有见到叔母和弟妹啊?有些天没见到她们了,还怪想念的呢。还有庆归这孩子也没见着面,攸儿一直嚷嚷着要找他玩。”
她这话不能算挑衅,听着就像普通的说家常。可是陵江王府的情形和普通人家不同,现在是陵江王认回原配嫡子之后便和王妃、世子生疏了,一直住在伏波郡王府,和陵江王妃已是多日不曾团聚。她这时候特地提起来陵江王妃、世子妃等人,其实是特地指出陵江王妃和陵江王已经是分头行事,有裂痕了,说轻点是糊涂不晓事,不会说话,说重点儿就是故意想揭开陵江王府的伤疤,让大家看陵江王府的笑话了。
陵江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了她的话,怒气冲冲瞪了她一眼。
陵江王这常年带兵的统帅身上自然有着股子杀气,会稽王妃方才说话的时候还是理直气壮的,被他瞪过之后却背上发凉,生出惧意。
“叔父,我随口问问的,随手问问的。”她勉强挤出丝笑容。
王皇后冷眼旁观了片刻,淡声道:“陵江王妃之前便和我提过,因为陵江王这原配嫡子因故流落在外数十年,父子见面不相识,其情可悯。故此这次特地为伏波郡王一家举办的家宴之上,她便和世子、世子妃等人迟一迟再到,令得伏波郡王能享受到他几十年前便该享受的原配嫡子待遇。不得不说,陵江王妃是位贤淑的女子,很善解人意,很替陵江王和伏波郡王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