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瑗拭去泪水,柔声道:“十三郎以后常到青云巷来吧,阿倩喜欢你,你也喜欢阿倩,表兄弟二人可以多亲近亲近。”
桓广阳眸光闪动,深深一揖,“是,舅母。”
陵江王耳目聪敏,看到有宦者从老皇帝身边下来,却被桓大将军拦住了,一直在问东问西,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佩服,“桓惕这个人对十三郎也算是宠溺之极,无微不至了。哼,难道我会比他差了么?他爱惜自己的儿子,我不怜爱嫡亲的孙女?不能,我可不能输了给他。”
“十三郎,应该是陛下在召你过去。”陵江王道:“你先过去吧,若想和小阿倩玩,以后常到青云巷便是。”
萧冲听到陵江王这么大方的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您这是……对桓家完全改观了么?这简直是答应和桓十三郎常来常往啊……早知道您是这样的,我其实也可以对十三郎好一点。虽然这小子总是惦记我的宝贝女儿,显得可恶了些,但他毕竟是真心的……
桓广阳如闻纶音,欣然说道:“是,外叔祖。”喜悦的悄悄看了江城一眼,见她星眸低缬,似有羞涩之态,却更添了无限的风致,心中爱慕已极,实在舍不得离开。可是在陵江王、萧冲等人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得克制心情,和陵江王、萧冲、范瑗道了失陪。
“阿兄,你要走啊?”阿倩仰起小脸看着他,一脸的舍不得。
桓广阳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阿兄过去有事,稍后便来陪你玩。”
“好啊。”阿倩欣然应允。
桓广阳转身,不疾不徐的向殿中央走去。桓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他过来了,便不再和宦者说话,笑道:“十三郎,陛下要赏你,快过去吧。”桓广阳道:“是,阿父。”随桓大将军和那宦者一起去了。
桓昭、瘐涵等人到了这时方一涌过来,围着那朵花看来看去,啧啧赞叹,“我的天,这简直和天然生成的花朵一模一样啊,真不敢相信是一片花瓣一片花瓣拼成的。”阿倩见她们离的太近了,唯恐她们把花弄散了,讨好的笑,“阿璃姐姐,阿敏姐姐,这花好像不能摸,也不能碰,看看就好了。”桓昭和瘐涵快笑喷了,“好好好,小阿倩,姐姐知道了,我们看看就好,不摸也不碰。”阿倩努力做出大度模样,“嗯,看看还是可以的。”
他这样实在太可乐了,陆若桐和安青也笑的不行。
庆元郡主已经收了眼泪,默默看着他们,眼神中有着抹不去的哀伤。
乐康公主做梦也没想到桓广阳会在家宴上露这么一手,心中一阵狂怒,“我早就看出来十三郎对任八娘……对江城有心思了,可是我却不知道,以十三郎的身份和骄傲,他会当众做这样的事!江城是郡主又怎么了,他就是想娶太子的女儿也不是难事,难道他不知道么?又何苦如此?”没好气的看过去,见瘐涵和桓昭一起正和江城在说说笑笑,心中更是怒极,“我全是为了你啊,阿敏,你却根本不长心,还和那个要抢走你如意郎君的女子谈笑风生呢。表姐妹,呸,她和你算是什么表姐妹。”乐康公主本来是很疼爱瘐涛和瘐涵这一对子女的,可是今天她实在是气不顺,怨过瘐涵,又怨起瘐涛,“江城原来对你何等痴心,还以为你轻轻勾勾手指头,便可以将她引过来呢,谁知竟然没用。阿放,难道她只在宣州时爱慕你,到京城之后便不行了么?一定是她水性杨花,看到你和十三郎虽然同为公主之子,桓家却比瘐家有权势,所以她便攀高枝去了。”越想越恼,恨不得立即将瘐涛拎过来听她诉诉苦水,可是她向瘐涛的位置看过去,竟发现瘐涛已经不见了。
虽然是家宴,可这是宫廷宴会,一般很少有人会离席的。乐康公主没看到瘐涛,怔了怔。
“阿放不会是看了方才的剑舞,一时想不开,出去散心了吧?”乐康公主心中惴惴。
这回乐康公主猜的不错。瘐涛确实是看到方才的一幕之后深受刺激,精神恍惚,一个人悄悄离席,在外面独自面对着一池清水发痴。
水中映出他清秀的身影,他不由的顾影自怜,自言自语,“曾经让她发疯一般喜爱、追逐的我,便是这样的么?嗯,我还是我,没有丝毫改变,变的是时势,变的是她。她现在是江城郡主了,也对我不屑一顾了……”想到那样深挚的感情有朝一日也会忽然变冷,冰消瓦解,幽幽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沧海桑田之感,油然而生。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女子尤其善变,不可捉摸,呵呵。
瘐涛盘膝坐在水畔,神色淡漠又茫然。
为她朝思暮想又有何用?专门为她换了新衣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劳罢了。
今天的这一幕不仅大大刺激了瘐涛,也令得在场的亲王、公主、王妃们大开眼界,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趣事。家宴之后更是做为一桩趣闻被传扬了出去,渐渐成为美谈。
在这件美谈当中世人乐意提及的是皇帝陛下和陵江王的兄弟之情,是桓十三郎对他皇帝外祖父的孝顺和体贴,和对幼小表弟的关爱和怜惜。直到若干年之后广阳和江城结为夫妇,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啊,哈哈哈。”-----这是后话了。
萧冲、范瑗和江城、阿倩回归皇室之后的首次家宴就这样在欢快、融洽的气氛中过去了,虽然有萧庆正的意外出现,虽然会稽王妃时不时的就想酸上两句,但是这些无关大局,家宴最后还是圆满结束了。从此之后,江城和她的父母、弟弟一起,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家人已经接受男主了。
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138章 138
湖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亭子,湖心亭。
湖心亭中窗户大开,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只有两个人,陵江王和桓大将军。
湖心亭不大,四周围全是水,没有藏身之地,所以如果要谈什么机密的事,这里是很合适的。
更何况湖畔还有萧冲带着人看守,那就更安全,更不可能有人偷听了。
但是,这种几乎不可能有人偷听的地方,却真的潜伏有了人。因为湖心亭边上有一个用青石垒成的瞭望台,瞭望台就在一扇窗户旁边,躲在瞭望台后,便能既不被外面的人看到,又不被里面的人发现,安安静静的偷听了。
江城弯腰站在窗前,不敢露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往里边看。
外面忽然来传来纷乱的声音,江城不禁纳闷,“这是在伏波郡王府,守卫那么严密,会有什么事?难道有人硬闯进来了么?应该不会吧。”没过多大会儿那纷乱声便低了,没有了,江城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正好奇的想要探出头往里头瞅瞅,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惊的她小心脏差点跳出来。
“这是在我家,我的地盘,我不怕!”江城这么鼓励着自己,慢慢转过头。
桓广阳微带羞涩的隽美面庞出现在她面前。
“是你呀。”江城后怕的拍拍胸,用口型跟他无声说道。
她拍胸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可是她现在有了少女的玲珑曲线,胸部也已经微微隆起,这个动作便引人遐思了。桓广阳脸红了红,眸色沉暗。他取出一个折叠好的凳子支开,放在地上,客气的伸手示意,让江城坐上去。江城喜悦的笑,“半蹲着还真是很累啊。”用口型快活的说了一句,便欣然在凳子上坐下了。坐好之后拍拍另外半边,示意桓广阳也坐下来。桓广阳犹豫片刻,和她并肩坐下,因为这凳子不够长,所以他坐下之后便和江城挨着了,身畔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桓广阳低喟一声,有心满意足之感。
陵江王和桓大将军面对着面默默下棋,谁也不说话。
“他俩这是什么意思?”江城疑惑不解,“不说话,只下棋,下赢一盘棋有什么好处啊?谁羸谁当家作主?”
她心中有疑问,陵江王和桓大将军又一直默不作声,啥也听不到,便转过头看着桓广阳,指指里边,以手托头,表示不理解。她又没学过哑语,这手势做得不伦不类的,但是桓广阳居然懂了,浅浅一笑,伸出手指想在空中写字,解释给她听。
江城眼巴巴的等着看。谁知他手已经伸到半空,又改了主意,伸出左手放到江城面前,右手在上面写字。“写的什么啊?”江城伸长脖子过来看,却没看明白,有些糊涂,桓广阳脸红了红,鼓起勇气握起她一只小手掌,在她手心写着什么。
一向镇静的他这时很紧张,又有些慌乱,根本不敢看她。她也有些慌乱,觉得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酥酥的,“哎,你写的是什么啊?我一个字也没懂。”趁着湖面有风吹过,估计着亭子里的人听不清楚,她小声的问着他。
桓广阳脸粉扑扑的,连耳后根都成粉色的了。
他写的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好像也不知道了……
亭子里的棋局这时却已经见了分晓。陵江王一声长叹,“平局,竟然是平局,我没输,你也没羸。”桓大将军呆了呆,也是叹息,“大概这就是天意吧。叔父,看来老天也要桓家和陵江王府和解啊。”陵江王哼了一声,“平局就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和要不要和解有什么相干?桓惕,咱们两家各是什么样的立场,我明白,你也清楚得很。我陵江王府可能和你桓家和平共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