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王妃很动心。
是啊,对于会稽王和她来说,最为紧要的事当然不是杀了江城,而是争过太子,令得老皇帝废掉储君,改立会稽王,最终让会稽王登上皇位。可是太子已立,又没有什么过失,要想废掉,谈何容易。老皇帝在两个儿子之中确实更偏爱会稽王一些,可是也仅仅是偏爱而已,并没有到要为了他易储的地步。会稽王若想再上一层楼,只有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才能得到老皇帝的欢心。
“祖父内心深处最盼望、最想做而不便动手的事”,会稽王妃盯着这句话,看了又看,若有所悟。老皇帝内心之中最盼望的会是什么事?当然是和陵江王有关了,他当年争位险些输给陵江王,虽然碍于先太后的遗命必须善待陵江王、不能起恶念,可是一个强悍的、善于征战的弟弟怎么会让他放心?如果有人巧妙的除去陵江王……哈哈,那必定会龙颜大悦,独得圣宠,直上青云……
夜深无人之时,她细细把这想法和会稽王说了。会稽王倒也不傻,“是不是阿珠提议的?她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敢想。阿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明白她,她准是痛恨江城,一心想毁掉江城,可是担忧有陵江王护着不好动手,便要先除掉陵江王了。”会稽王妃微笑,“阿珠是怎么想的倒无所谓,可这个主意你说好不好?你若觉得好,咱们便开始策划了,我也好回娘家探探我阿父、阿兄的口风。”会稽王其实也很心动,“陛下已经年迈体衰,却根本没有易储之意,若再拖延下去,我怕是终生无望了。”会稽王妃知道他这是被说动了,不由的嫣然而笑。
会稽王妃向来是自负的,对太子妃也向来是不服气的,她绝不愿有一天俯伏在太子妃面前恭顺的称臣。所以,她一定要将会稽王扶上储位,成为下一任皇帝,她自己当然也就会母仪天下、万世流芳了。
但是,会稽王妃万万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淳安郡主记仇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她为了顺利杀掉江城,不仅向会稽王、会稽王妃做了这样的提议,还通过会稽王府在太子身边的奸细,对太子也做了同样的提议。
太子和会稽王的情形又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坐在储君的位置上,皇帝又老态毕露,他只要言行谨慎、守住自己的位置,总有一天胜利会属于他。正常来说,他实在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因为陵江王虽然把兵权财权全交给了萧凛,自己留在京城做了个闲王,可陵江王毕竟征战多年,骁勇强悍,要除掉他谈何容易。太子确实想杀陵江王,不过,那应该是在他熬到老皇帝驾鹤西去、熬到他登了基,才要对陵江王这位皇叔下毒手,之后对付萧凛,将蜀地重新收回朝廷管辖,他这皇位才算坐稳了。现在他可不愿意冲在前面去对付陵江王,犯不上。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提议时,只是口头上温和的夸奖了两句,并没打算采用。
但是世事变幻无常,这年夏天会稽郡发生了很严重的水灾,会稽王以会稽是他的封号为由要求前去赈灾,老皇帝准了。会稽王一系上下同心,将这次赈灾办理得天衣无逢,非常圆满,据说会稽王活人无数,会稽郡有许多百姓为他立了生祠,朝夕跪拜上香,感激他的恩德。不仅仅这样,会稽王在赈灾地还得到了一只全身毛色纯白的白鹿,回京后将白鹿献给了老皇帝。因白鹿属于难得的祥瑞,象征国泰民安、江山永固,老皇帝喜出望外,将会稽王夸成了一朵花。会稽王一系趁着这个机会大造声势,会稽王的功劳被一再放大、夸张,最后竟然有朝臣站出来建议老皇帝废掉太子,改立会稽王为储君,以顺应天命。
如果老皇帝是个英明的君主,这时把那鲁莽的朝臣呵斥一通、狠狠的责罚,表明“国之储副岂可轻言废立”的立场,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谁知老皇帝竟然没有,只是轻描淡写将那人骂了几句,并没处罚。
老皇帝的这种态度对于会稽王一系简直是种纵容,会稽王大喜,以后的动作更是变本加厉了。他知道老皇帝年事已高,迷信,便弄了不少鬼,什么鱼肚子里有纸条,黄河中惊现石碑,总之就是告诉老皇帝他才是真命天子,让老皇帝废掉太子,传位于他。
这种情况下,太子哪里还坐得住,必须要反击了。
太子从前一直以守为主,现在一旦要反击,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会稽王攻势凌厉,他有些心慌,和僚属、门客人等人商议之后,也是以天降详瑞这样的方式来挽回老皇帝的心,可是这种把戏最先使出来还像是真的,若是多了,就是以老皇帝那样的头脑也是不肯相信的,“老天很闲么,哪会接二连三降下这么多的详瑞?”明显是信不过太子。
太子开始惶惶不安了。
朝政时局变幻诡谲,京城之中风起云涌,眼看着就要变天了。
青云巷一处花圃前,江城笑吟吟吩咐着花匠,“这里的花种出来是要吃的,不是用来看的,种法和寻常的花不同,你要多留意一下。”花匠恭恭敬敬的答应,“是,郡主,小的心里有数,一定尽心尽力培育适宜食用的鲜花,不敢懈怠。”
桓广阳沿着小径飘然而来。
江城最近和他常常见面,较前些时日熟稔许多,见他过来,便不再和花匠多说,笑盈盈迎过去,“表兄,你来了。”
“表妹。”桓广阳柔声道。
他更喜欢叫她阿令,不过那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如果有其余的人在场,他便会很守礼的叫她表妹了,不会逾矩。
江城嫣然一笑,信步和他一起走到一丛木芙蓉畔,“表兄,你近来很忙么?昨天没有来,前天也没有来。”
桓广阳心咚咚跳,“表妹,我以后天天来,好么?”
江城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有点后悔,本来就是随意聊聊天的,只是提出他两天没有来的事实罢了,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像抱怨,抱怨他来的少了……
“你在忙什么啊?”江城不回答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么,说来话长。”桓广阳凝视着她娇嫩的面颊,柔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先到这儿。
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144章 144
“这样啊。”江城往四周看了看,“既然说来话长,那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那里。”桓广阳指指不远处掩映在花树下的长木椅。
这是江城的主意,花园里隔不太远便有洁净雅致的木椅、石椅,通常掩在树荫下或花架下,便于游园之人走累了可以随时坐下舒舒服服的休息。
“好啊,咱们过去。”江城欣然同意。
两人到了木椅前坐下,江城笑吟吟,“这里坐的舒服,多长的话都可以说了。十三郎,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大事啊?”
这里一片荫凉,幽静而舒适,花树掩映下江城的面庞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白白嫩嫩,晶莹剔透,滑腻香甜,桓广阳眼前是这样甜美妍丽的容颜,心情哪里还能平静呢?他虽是尽力克制,眼眸中还是有了迷离之意,语气也缠绵缱绻起来,“我在想一个人,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远在天边,那不就是近在眼前么?江城脸颊发烫。
“胡说什么,我问你在忙什么大事。”她轻嗔薄怒。
“想她便是我的大事了。”桓广阳笑的浅淡而温柔。
江城脸愈红,心愈慌,却又觉得甜丝丝的,很是受用。
天气睛好,风景绝佳,坐在花树下听十三郎这隽美郎君说说情话,何等的惬意美好……
风儿轻轻吹过,花树上飘落几片花瓣,落在了江城身畔。江城捡起花瓣贴到脸上,心情绮丽。
桓广阳在看着她笑,“笑什么?”江城横了他一眼。
刚好又把花瓣飘落,江城顺手捡起来贴到他脸上,“你本来就好看,贴上这花瓣就更漂亮了,嘻嘻。”桓广阳任由她往他脸上贴花瓣,眼眸中满是纵容和宠溺。
两人脸颊贴着花瓣,神色喜悦,春意盎然,心情好得要飞起来了。
“除了大事,你还做什么了啊?”江城甜甜蜜蜜的问道。
“另外还有些事情,譬如宫庭的护卫,譬如京城的防守,还有荆州、扬州、吴郡等地的军情。尤其宫庭的护卫,是最不能掉以轻心的。”桓广阳道。
江城从美梦中惊醒,坐直了身子,“那是自然,皇后殿下还在宫里。”
老皇帝身体日渐衰弱,太子和会稽王相争,桓家两不相帮,可是宫里有一个人是桓大将军、寿康公主和桓广阳都关心的,那便是王皇后。太子和会稽王谁胜谁负桓家可以不介意、不参与,王皇后的安危却是要紧的,桓家可以不偏不倚,既不帮太子,也不帮会稽王,却不会放松宫庭护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