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陈郡谢氏 李暮夕 2878 字 16天前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你我同为掌事奴婢,同等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叫人抓我?”

“她没有资格,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伴着怒气冲冲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过须臾,谢云姜已经进了院子。

湘云忙起身过去:“五娘子……”

“不用说了!”谢云姜火急火燎地打断她,伸手一指锦书,“死贱婢,就是你弄坏我的翠纹织锦羽缎大氅?”

锦书瞠目结舌,震惊之余,都忘了出言辩驳。

湘云从身后一个婢子手里接过那个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月白为底的织锦大氅,花纹繁复,以名贵的翠羽为饰,滚着金银二色的流苏边。她翻了翻便抖出了边缘的一个小洞,一看就是人为撕裂的,痛惜道:“今日奴婢奉女郎之命去周执事那儿拿这翠纹织锦羽缎大氅,路上却遇到了万石妪,点名要奴婢去绣房办差,奴婢分~身乏术,幸亏路上碰上了锦书妹妹。妹妹好心,提出要帮我拿过来,我也就给她了,不料妹妹竟这么不小心。奴婢失职,还请女郎息怒。”

谢云姜怒道:“这么名贵的大氅,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你居然半路交给了这个不知底细的贱婢!”她恨到极处,一脚踹到锦书的肩上,力道之大,两个婆子都没撑住,锦书往后一倒,一头栽到槐树底下,额头正巧磕着了一个花盆,汩汩地流出血来。

她痛地头晕目眩,天和地都旋转起来。

谢云姜尤不解恨,上去又是两脚,脚脚踢在要害处。锦书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谢云姜道:“拿冷水来!”

不刻婆子就端来了一桶,照着锦书的头顶一浇而下。

锦书生生被冻醒,棉衣浸了水,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身上,像有千斤重。寒冬腊月的,手脚都仿佛进了冰窟,渐渐麻木了。

谢云姜冷哼一声,在台阶上俯视她,轻蔑道:“毁坏主人衣物,这是大不敬,你可知错?”

锦书茫然地望着她,渐渐回过神来,眼中渐渐爬上了惊惧无比的神色。她向来胆怯,如今在陌生的院子里当众受辱,好比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无数双恶意的眼睛直直洞射到她身上,毫无怜惜。

湘云走到云姜身边细语:“这样的贱婢,万万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依你之见呢,湘云?”

湘云巧笑倩兮,一双美目婉转地在锦书脸上悠悠一转,兀自噙了一丝微笑,声音却冰冷地仿佛毒蛇吐信:“错在哪儿,自然是罚哪儿。既然是不小心弄破了娘子的贵重衣物,当然是毛手毛脚的错。娘子就好好教导她一下,让她日后知道怎么轻拿轻放,伺候主子。”

“哦?怎么个‘教导’法?”

湘云提议道:“娘子上学堂的时候,若是回答不出先生的提问,先生是不是用戒尺责打手心?”

谢云姜不聪敏,上课被罚是常有的事,当下就沉了脸。

湘云自知失言,忙绕过了话,快速道:“这个贱婢出身低微,用不着戒尺。后院柴房有荆条,正配她的身份。娘子按照先生的责罚方式来计数,算是全了礼数,教教她怎么尊敬女郎,怎么正经当差。”

先生脾气不好,责罚喜欢打一下,让她回答问题,或是说错在哪儿,她经常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备受煎熬。可以说,上学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了——用这个法子对付这个婢子,倒也不错——谢云姜眼睛微微一亮,挥手吩咐:“去拿荆条来。”

锦书更不知所措,跪倒在地,头磕地“咚咚”直响:“五娘子饶命,五娘子饶命。”

湘云冷笑,好整以暇地说:“你还是留着点力气,来聆听女郎等会儿的训导吧。女郎宅心仁厚,哪里会要你的命?不过是教教你礼仪,怎么尊敬主人,怎么用心办差罢了。”

一个婆子取来了荆条,锦书抬眼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是未作处理的荆条,深紫色的外皮上还有数之不尽的细小突刺。她浑身一噤,扑到地上膝行过来:“女郎饶命——”还未过来就在半路被两个婆子按住了身子。

湘云夺过荆条对着她肩膀狠狠一抽:“女郎训导,乖乖把手伸出来吧。”

锦书惨叫一声,顿时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

两个婆子恶狠狠地拉开她的手,平摊到半空,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湘云拿着那荆条在她面前走了两步:“贱婢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锦书冷汗涔涔,双目圆睁,惊恐地不可名状。

湘云冷笑一声,照着她掌心就是连抽数下。锦书是大丫鬟,只贴身伺候秋姜梳洗,粗活都没做过,手掌细嫩娇柔,此刻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她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院落,让远处疾步赶来的秋姜浑身一震,咬紧了牙关,又怒又急。

还是青鸾沉住气:“女郎小心脚下,一会儿切莫动气。五娘子擅用私刑,奴婢已去禀告了太夫人。”

“我院里的人都要死完了,我还动什么气?让她也一并打死我算了!”说着拨开她径直进了谢云姜的院子。

下人仆妇见了秋姜要行礼,秋姜目不斜视直接越过她们,只望着上面的谢云姜道:“五妹好大的威风啊,我的奴婢也是你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姊?”

谢云姜缓步走下来,抖了抖肩上的洒银紫貂玄狐披帛,幽幽道:“毁坏主人贵重物品,这该不该打?三阿姊总不能因为这是你院里的奴婢,就肆意偏袒吧?我身为主子,不过是训诫一二。”

秋姜冷笑,语声毫不动摇:“难道祖母和母亲都不在了,竟然要劳烦阿姊来训诫教导?”

谢云姜眼中顿生怒意,强自忍耐,不阴不阳地说:“三阿姊这么说,是责怪妹妹打伤你的婢子了?”

“阿姊只是实话实说,凡事都应该遵守一个规章礼制。”眼角的余光瞥见锦书毫无血色的脸,知道不宜再拖延,回头道,“阿姊已经禀告了祖母,毁坏物品一事,她老人家自有定夺。”说着给青鸾使了个眼色,青鸾忙扶了锦书起来。

秋姜脱了自己的石青灰鼠大氅给她裹上,就要携人离开。

谢云姜岂能让她如愿,扬手就拽了她的腕子,切齿笑道:“一件衣服罢了,原来也不要紧,但是这是长姊亲自缝了给我的。一片心意,五娘怎能辜负?”

秋姜蓦然回首,猛地甩开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人吃惊:“长姊宅心仁厚,锦书无心之失,纵使她知道了,也不会动则打骂,要人性命。这样的蛇蝎心肠,三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

“太夫人至——”院外有人通禀。争执中的二人不约而同抽回了手,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齐齐收了怒色,换了笑容迎上外去。

第015章 剑拔弩张

015剑拔弩张

谢崔氏冒着风雪过来,脚上的锦履湿了一片,两个丫鬟正俯身为她擦拭。

“行了行了。”她微微踢了踢脚尖甩开二人,抬手抚了抚搭在肩上的披帛一边。上等的水貂毛,拂过掌心细软光滑,格外舒适,只是这院里的情景让她皱紧了眉,平日慈眉善目的微笑荡然不在,凉凉道:“这是唱的哪出啊?”

“祖母,你可来了!”谢云姜抢先开口,奔上前接住谢崔氏的手,娇嗔道:“三阿姊的丫鬟弄坏了长姊给我的翠纹织锦羽缎大氅,你可要我为五娘做主啊。”

谢崔氏宛然一瞥,望着她慈蔼笑道:“什么翠纹织锦羽缎大氅啊,老身怎么没见过?”

谢云姜抬抬手,湘云就捧着那件残破的大氅过来了,低头奉上。

谢崔氏用指尖拨了拨,瞧见中间那碗大的撕裂口,轻叹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