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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 冠辞 3537 字 15天前

春寒料峭,次日早起时湛湛连着打个几个喷嚏,醒眼儿时还是觉着眼前雕梁画栋的环境陌生。

她坐到镜子前头梳妆,嘟囔道:“一准儿是太太想我了,才这么招我咳嗽呢。”

王府的丫鬟们听了都笑,茯苓却听出一丝忧伤的况味儿,小心扶正她头上的碧玉双喜钿子,笑道:“福晋这么装扮上真好看。”

湛湛对着镜中抚了抚额前的东珠,“好看是好看,只是我这门楼儿太磕碜,扮上也是穷显摆。”

丫鬟们还是只管笑,把她簇拥起来,拿白纱地纳锦绣喜庆灯纹荷包挂在她的腋下,湛湛挨个儿打量过去,把几人的名字都盘问清楚,总算是扎束停当。

她猫腰照了照镜子,浑身的珠光宝气,“这么着打扮不合适吧?”她转了转身子,询问道:“扛着这身行头儿,估摸没走几步路就得喘。”

秋颜忍不住笑出声儿,摆正她领间的金约道:“福晋是金贵人儿,富贵打扮才配得上您呢。倒不是奴才故意给您这么装扮,今儿您跟王爷进宫里会亲,亲王福晋规定的就是这样的制式。”

湛湛哦了声儿,系紧胸前的斋戒牌说,“我二月里还常见有家的太太拿着团扇来回在脸前晃的,姿态倒是特别优美,脸上都皴破皮儿了,这人呀,要想瞧起来漂亮,还真得付出代价不成。”

王府里以往的气氛森严,丫鬟们平时都被约束换了,如今碰到湛湛这样满嘴逗闷子打趣儿的主子,都觉得新鲜,你一个我一个陪着撒撒闲盘儿,外间听起来特闹腾。

章莱陪诚亲王从后花园布库回来,刚进殿里跟逛鸟市似的,只听燕语莺啼中,一人问道:“咱们家王爷上哪儿去了?怎么一早起来没见人呐?”

敢情这会儿才想起正经主子来,章莱心说这心也真够大的,往前跨一步正打算通传,被诚亲王遮手拦下了,“你上库房里一趟,把我上年准备那玩意儿搬过来。”

章莱拐回身,应声嗻走了,这边叫夏絮的丫鬟如实回禀,“回福晋的话,王爷一早起来到后花园操练骑射去了,掐点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湛湛点头,余光瞥见一枚影子穿过雕镂的地罩延展进来,一人逆光而行,侧脸几乎被晨光穿刺得透明,殿里一行人忙敛神见礼。

她压颈,望着他下袍水脚上的金龙缓慢游近,而后停立不前,“你这个福晋当得可真够合格儿的,早儿起身边缺个人,你能不知道?爷还是不是你男人?”

湛湛目瞪口呆,听他的口气也不像是责备,红着脸往四周一看,丫鬟们都是大姑娘,脸皮薄得能溢出胭脂出来,显然也都是被这话给臊到了。

话说着章莱带着几个苏拉太监在外求见,诚亲王止了话头传进,一帮人抬了座镂花玳瑁大镜子进门,按指示放在角落里,把整个内殿照的豁亮。

湛湛目光淌过镜身上的珐琅画片,和顶上镶嵌的西洋钟最终落进镜面上,照出她整个影子,粤绣的吉服,侧过头是高挑的燕尾,脚下踩着珊瑚流苏的马蹄鞋,华丽却又陌生。

正愣神儿,身后一人踱进缓缓扣住她的腰,低声问:“喜欢么?这玩意儿挑人,咱们家福晋才能配得起。”

镜里的他牙口儿灿烂,侧脸逐渐跟郝晔的重合,湛湛怔怔点了个头才发现认错人了,忙从他怀里挣脱,他收紧力道,不耐烦地道,“抱你会儿怎么着了,又不缺你条胳膊掉块儿肉的,怎么跟大尾巴蛆似的,乱咕容!”

湛湛气的脸红,回骂道:“您才大尾巴蛆呐!恶心死人!”

允颀哪儿被人这么骂过,气性一涨,把湛湛调了个面儿,钳住她的下巴颏子问:“你敢骂爷恶心?”

湛湛唾沫星子乱飞,嘴片子嵌在他的虎口处狠狠呸了几下,“您不就仗着自个儿力气大吗?我就是嫌您恶心了,您能怎么着啊?!”

说着说着她又委屈了,眼角零零星星又泛出泪光来。

允颀恼得上火,“臭丫头片子怎么不懂得捡好儿?!你打听打听爷从前对谁这么好过!”

湛湛又哭又笑似的,“我让您对我这么好了吗?您图的是什么您自个儿心里头清楚,是我这个人吗?!”

他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可也受不了有人对他忤逆,阴冷看着她,威胁道:“差不多行了,你再闹,就甭怪爷不客气了。”

抬头一看四周,殿里早没人了,湛湛有些怵,又有些不甘心,强挺起腰杆儿道:“您动不动就只知道威胁我,您有本事儿,大不了杀了我,咱们俩都图个清净!”

允颀冷冷一笑,“你想的倒挺春秋,爷杀你倒赔棺材本儿,爷还得留着你祸害人间呐。”

求死都不成,湛湛彻底绝望了,垮下肩头,哭声丧气的,“您就会欺负人!嘛呢这是,当真我上辈子欠您的吗?王爷,咱能不能一次性给它结算清喽啊,奴才没力气再跟您这么闹了。”

他说不成,“钝刀子喇肉才疼人儿,慌什么?只当你上辈子欠我的帐,爷让你一米一粒儿的慢慢儿还。”

湛湛斜眼,仇恨地看他,“奴才可不怕......”话还没说完,他轻轻扳过她的脸覆了上去。

跟隔天的那个吻不一样,这一吻,吻得她气息紊乱,窗外似乎有花香鸟语和风云飘过天际的声音。

第37章 喜忧参半

湛湛脑子里嗡嗡响,她慌忙推开他,脸边被他的目光蛰得炽热发红,却不敢抬眼跟他对视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上头事情就发生了,允颀也自觉有些尴尬。外头章莱催促说该动身了,两人这才心照不宣的各自都松了口气儿。

出了王府一人骑马,一人坐车,不多会儿便抵至紫禁城,这是湛湛第二回入宫,就连诚亲王府的院落她都还没完全摸熟,更别提这座作为国家中枢的偌大宫城了,打外围走一圈,一天估摸也不大够用。

进了宫门,便有太监来迎,一路引着他们到了太皇太后的寝殿慈宁宫,进了殿高朋满座,几乎都是宗室的女眷,梁仙儿端着雕漆托盘领着湛湛一一拜见,包括太皇太后,太后在内的长辈太妃们都用红纸封了红包作为他们新婚的贺礼。

一圈儿兜下来,湛湛把人记了个七七八八,太妃们的名号都很长不好记,梁仙儿管人叫什么,她就随着叫,其中还有几位太妃,她只记住了人家的长相,下次见面应该能隐约想起来是个熟脸儿,人跟位份都不见得能对应的住。

下首的位置只剩两位年轻的主子挨肩坐着,未等梁仙儿引见,湛湛便躬肃下去,“见过皇后娘娘,泰安公主,给二位主子请安了。”

见她步调稳扎,真真捡不出一出错儿,心眼儿又伶俐,太皇太后跟太后对视一眼,觉得这位福晋没挑错,那些深居后宫平时不常见的太妃们零落记得几个不打紧,以后还可以慢慢认,该认得的人不犯了雀蒙眼儿把人给识错就行。

其实这两人的身份不难猜,平辈里的人能出席今天这样场合的人不多,皇后是一位,另外一位应该就是下嫁云南的泰安公主了,至于这两人怎么区分,那就更容易推测了,皇后跟她一样穿着吉服衣冠,那么系着月华裙,打扮相对随意的便是泰安公主无疑。

皇后也随着长辈们封了红包,泰安公主的贺礼除此之外,额外用心,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物件递给她,“这是上年缅甸那边朝咱们云南进贡的一块玉料,我瞧着好,先头打听出来你生肖是属羊的,便找匠人雕了这么个小玩意儿,你戴着玩吧。”

油汪的一块翡翠雕琢成了羊的形状,又配了玉珠流苏串成了禁步,湛湛收下别在了衣襟上,又行了个谢礼道:“这礼物可太珍贵了,您用心了,奴才谢谢公主。”

泰安公主扶她一把笑道:“都成一家人了,嘴上可千万别叫得这般生疏,随允颀一个样儿,管我叫姐姐就成了。”

湛湛应是,抬起头这才看真周,泰安公主顶漂亮一人儿,纤纤细细的样儿,眸子像两轮中秋的月,皎洁无尘,打眼瞧上去就觉得眼熟,仔细一比照,跟太后有七八分的相像。

两人对上了眼儿,相互一笑,湛湛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位公主,这般出尘的人物,也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莫名让人感到亲切。

见完人礼数也都行周全了,太皇太后打发她坐,看向诚亲王道:“三天后福晋回门,你们小夫妻提前做好准备,有什么需要的跟宫里头言语,回头都一并帮你们安排好了。”

允颀应是,“您老人家放心,回门礼,回门轿,一应排场王府那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不劳宫里头挂心了。”

太皇太后点头,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欲言又止的样子,允颀主动提了个话问:“老祖宗还有旁的话要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