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下人早就被她遣走,此时静悄悄的,她站在床边理好衣裳,而后退到离床三尺远的地方,端端正正跪下,给在梦中的霍容玥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拂晓对不住您,再无颜见您。拂晓跪求姑娘切勿动气,切勿念着拂晓。若有下辈子拂晓还伺候您。”
门吱呀一声,拂晓招手叫来两个丫环在房门外守着,她神色恍惚的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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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风的冷意能吹到人骨子里,已过宵禁后的街道到处都是静悄悄的,黑夜中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最后稳稳停在平宁侯府大门前。
侯府守门的门房听到动静就往外探头,见自家侯爷抱着一床大红锦被,隐约看出里头裹着一个小身子,他眼眶一热,连滚带爬的打开大门,垂着脑袋跪在长孙昭脚下。
“侯爷节哀……”最后俩字儿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十几岁跟着侯爷打拼的,都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侯爷才得个女儿,如今才小小一点儿就这么走了谁不心疼!
长孙昭神色一穆,差点抱不住手上的被子:“夫人怎么了?!”
他低声问出这句,眼眶处有淡淡湿热涌出,不由抱住怀里的小人儿,连夜赶路积蓄在周身的凉意才这一刻突然全都涌进了心里。
门房一怔:“夫人无事,大姑娘她……”
“你——”长孙昭还欲说什么,突然想到某个关键便大步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往内院走,跟在他身后的陆勇狠狠给门房一个爆栗——
“咱们大姑娘好好的,你瞎说什么?谁在府里乱说了?”
门房也是一头雾水,一五一十将那报信小厮的话学给陆勇听,原本喜气洋洋的陆勇听完直接黑了脸,扭头命令跟在身后的弟兄将那胆大包天的小厮找出来。
“竟敢传我大姑娘的谣言,等着我生剁了他!”
……
霍容玥半夜睁开眼却觉得身边温热,她朝枕边看去,却见长孙昭正盯着手里的书本发呆,她睡得迷迷糊糊却还是下意识推他一把:“明珠呢?”
好像她才吃过午饭,怎么就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梦里她都梦见明珠病好了,拂晓正带着她在院子里跑着玩呢。
长孙昭无奈一笑,将书本放在一旁温声给她理了理鬓发:“明珠已经没事了,你明早就能去看看她。”
她都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明珠,这会儿一听怎么能睡得下,可正要起身却听长孙昭淡淡道:“不听话我便不告诉你明珠如今在哪里!”
霍容玥还是听话的,挣扎片刻还是躺回床上,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故还是解决了一半心事,这次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
长孙昭盯着她看了许久,仍是忍不住叹气,明日该怎么跟她说拂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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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样一场折腾明珠小姑娘瘦了不少,不知是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病没好全,往日爱吃的东西现在喂到嘴边都不乐意吃,不过还是整日见谁都笑眯眯,这让霍容玥心里安慰不少,只是看着女儿时心里还会冒出愧疚,到底她没能陪着女儿。
“明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霍容玥心底还存着疑惑,到底是关心则乱,当初明珠刚一开始发病时她诊过脉,不过医术浅薄没能诊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可太医都说是天花,怎么又突然好了起来?脖子和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疹子,但和出过的天花的还是不一样的。
“这事儿是冲着咱们来的,我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长孙昭边说边含笑望着女儿,由着女儿扯着他一根手指在炕上跑来跑去,生□□玩的她可最不喜欢被箍在一处,但外头天气时冷时热他们谁也不敢让她出去跑出一身汗来,只好最大限度由着她在屋里跑。
霍容玥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遍,却还是一头雾水,这满京城中到底是谁要对她的明珠不利?难道是他?想到他如今的身份霍容玥心头又沉了几分,下意识想的竟是还不如圣上早日驾鹤西去,那太子继位所有事都是板上钉钉,旁人再想如何就要掂量掂量了。
毕竟,有宏敏帝在,太子还是会束手束脚的。
“对了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拂晓,拂晓去哪儿了?”昨天一天她喝着安神汤都是迷迷糊糊,睡着额时候隐约听到拂晓在她耳边说话,醒来却是见不到人影,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长孙昭一滞,锁紧的眉头缓缓送开,顿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拂晓身子不大舒服,待会儿我陪你去瞧瞧她。”
霍容玥忙吩咐丫环去请大夫来,这一家子都得让大夫瞧瞧才行,她现在根本不相信自个那半桶水。
请大夫到府中来倒是合了长孙昭的心意,毕竟到时候有大夫在场也能防止发生意外。
他带着霍容玥往拂晓房里走,刚开始霍容玥一无所觉,可离得近了她心里突然沉甸甸的很不舒服,她下意识抚住胸口的,暗暗告诉自个一定是她想多了。越走越不对劲,这不是拂晓住的地方!
“夫君,咱们去哪儿?”
长孙昭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却是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小院子:“拂晓移到这里头养病。”
终归,还是让她自己去瞧上一眼。
霍容玥似信非信往前走,走到半路丫环来报梦棋送来拜帖来瞧大姑娘,她吩咐人去接梦棋进来,脚下却是加快步子去了梦棋房里。
平宁侯府刚建成不久,主子们住的院子也就那几处,旁的地方有慢慢打磨修建的也有荒废不用的,拂晓养病的这处小院子分外萧条,院门后种着一颗桃树,但花期已过,枝桠上零星冒出绿色嫩芽,仔细看了还能看到衰败的桃花花蕊。里头伺候的丫环也不多,见主子们来了都安安静静跪在一旁,与府中别的丫环不同之处是她们都未穿紫色比甲,衣裳都是不起眼的素色。
轰隆一声,霍容玥不敢置信的看向堂内,小院的屋门被一卷竹帘挡着,这是夏天才会用来挡光的竹帘,旁的时候都是挂在放置棺材的灵堂。
“拂晓她——”
长孙昭有力的双手托着她走到屋内,屋内空荡荡的只有西窗下放着一张木床,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形,整个身子被红色薄被蒙着。
“拂晓昨夜伺候过你便吞毒自尽,这里有她留给你的信,你看看吧。”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他已看过,纵然恨不得将拂晓杀死给明珠赔罪,但她又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解决,倒教他头一次对仇人束手无策。
霍容玥手里捏着那封信,腿上像是绑着石块一步也迈不开,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出现的都是前世拂晓替她挡刀子时满脸满身的血,这辈子安安生生的,拂晓怎么会想到死?
“拂晓罪叩:大姑娘之病概因拂晓误信歹人,将毒丸子喂给大姑娘让她高烧不退被太医诊为天花。害大姑娘夭折拂晓以死谢罪,只因歹人手中握有奴婢父母,拂晓不敢言其名,还请侯爷与姑娘对奴婢父母高抬贵手,来世拂晓结草衔环报姑娘之恩。拂晓无颜再见姑娘,还请姑娘保重,请侯爷好生待姑娘。姑娘大恩,拂晓之罪来世必报。”
“昨日傍晚明珠高烧不退,咱们的人都守在庄子里,府里来了一个小厮报信说明珠不好,拂晓听过他报的信便服毒自尽。”
霍容玥如在梦中:“明珠不是天花只是中毒?”
长孙昭点头,若不是太医医术高明,怕是所有人都不知明珠是中毒才有得了天花的症状。但明珠一直高烧、出来的疹子也不大像天花之症,他请来柳州久不出山的大夫给明珠诊脉方知明珠中的是毒不是害的病。
“明珠的毒是拂晓做的?”霍容玥仍旧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去看床板上的人,拂晓待她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为何要给明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