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清寥记 僵尸嬷嬷 2438 字 9天前

宏煜起身绕过案桌,目光扫下去,点头说:“你们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要让宋先生离开衙门,我也不是不同意。”

他回身拿起一叠案牍,是衙门里誊抄留存的过往公文。

“只是她走了,你们需得推出一个人来,能及得上宋先生十之六七即可。”宏煜说着,将文书拍在六房主事的胸前:“好好看看,谁有这个本事,此刻便站出来。”

厅内静静的,半晌才有人开口:“回大人,我们并非质疑宋先生的能力。”

宏煜道:“在衙门里做事,我只看能力,不论其他。”

“宋先生出身风尘,如今人尽皆知,我等公门中人岂能与青楼女子朝夕共事?传出去起不荒谬?衙门威严何在,百姓如何信服?”

“她已经为朝廷效力了十年,过去十年还不够让人信服吗?”宏煜眉头拧起:“青楼出身,至刑幕大席,如此传奇,满天下官署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我捧着供着还唯恐不及呢!”

“大人,我们也是为了衙门的声誉……”

“你前日抱着妓.女吃酒时怎么没想过衙门的声誉?”

“……”

宏煜从他们身边一个个走过,左臂伤着,端在腹前,目光一个个掠过,脚步来来回回。

意儿呼吸滞住,心跳沉沉,听见他道:“你们诸位都是读书人,其中不乏学幕出身,何为幕?能明习律令、灼知情伪者为幕,机牙足以应变、智计足以解纷者为幕!看看你们手上的驳案文书,谁能如宋先生这般周旋于上级衙门,既坚持意见,又留下转圜余地,严丝合缝,字字老到!有谁?你?还是你?”

没人吭声,大气也不敢出。宏煜目色凌厉地瞪他们几眼,晃到窗前,扬声骂道:“我好容易得来的人才,她走了,你们上哪儿给我找一个去?!更别说人家乃赵县丞私幕,拿的是赵大人的佣金,不吃朝廷俸禄,用不着公家一个钱,要走要留与你们何干?!多管闲事!”

意儿悄悄抬眸,见宏煜叉着腰,冲那窗外滔滔不绝:“亏你们还读过圣贤书,不想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倒是成日家钻于坊间流言,盯着人家那点儿秘辛,如市井小民般目光狭隘,丢不丢人呐?这会儿还敢把手伸到我面前指指点点,究竟谁才是知县?要不我把位子让给你们得了!”

意儿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发脾气的背影,想到隔壁乡绅们此刻的表情,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

宏煜骂完,回到案前吃茶,然后冷眼瞥道:“你笑什么?”

她忙绷住:“大人之言振聋发聩,下官醍醐灌顶,所以高兴。”

“这还用你说?”宏煜扫她一眼,又问众人:“还有事吗?”

“没事。”

“那就下去吧。”宏煜搁下茶盏:“方才笑了的留下。”

意儿:“……”

第38章

“下个月县试,衙门已公告考期,报名与座号等事交礼房处理,到时由本官主考,儒学署教官监考,全县参试者至少一两千人,分卷批阅还需你和曹主簿协助于我,三四场下来,少不得要忙大半个月,你尽快将手上两宗案子审结,挪出时间。”

意儿在边上听着,随声应下。

宏煜落座,又道:“对了,前翰林学士吕老先生正在清安府各地讲学,过两日便到平奚,宝宣书院给我下了帖子,到时我想带宋先生一同出席,你觉得如何。”

意儿道:“先生跟我提过,我没什么意见。”

宏煜点头,自然而然地又问:“先前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哪件事?”

宏煜抬眸盯着她:“你说呢?”

“……”

不等回答,他索性放弃,摆摆手:“算了,晚上再聊,今晚我到后园子等你,还是老地方。”

意儿一听,脸色微变,心中勾起那夜种种,像被石头压在胸口,堵得发沉。况且又见他若无其事地提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令人恼火,于是屏气敛声,目光渐凉。

宏煜没听到回应,打量问:“怎么了?”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冷淡道:“大人若有公事,请即刻吩咐,散衙以后我要休息,没那个精神。若为私事,下官与你无话可说,更不会赴约,请大人自重。”

宏煜微愣,正要询问此话何意,她却道:“没事的话,下官就先告退了,衙内很忙。”

说完转身就走。宏煜一头雾水,不觉气得怔住。

傍晚回到内宅,正换衣裳,新来的丫鬟胆怯,手打颤,摘不下那革带,他本就心里窝火,骂了句“蠢货”,推开丫鬟的手,自己三两下脱去品服,披了件绸衫往书房走。

想这几日明着暗着给赵意儿台阶,哄着她,可她倒好,愈发端起架子,动辄犟嘴甩脸,当真被惯得无法无天起来。

宏煜翻出玉钗,又把她写的信装在一处,立即叫人送往隔壁。

意儿也刚换了衣裳,听闻他打发人来,知道是还东西,心里倒没怎么,只是见了那封信,不由得臊起来,心想他定是故意羞辱自己,难免又动一回怒。

宋敏冷眼看着,也不言语,待到掌灯时分,吃过饭,她自己悄无声息地提灯出门,迎着清寒小风,经过苍台湿瓦,来到正院叩门。

屋檐下,梁玦正倚着栏杆看小厮们点灯。

“宋先生来了。”

他闻声望去,看见幽暗里一抹人影款款行来,明瓦灯笼照着月白长衫,姿容温雅,行止斯文,乍乍地瞧着,仍是他动心的样子——清如玉壶冰。谁都不会明白,从前他对宋先生之倾慕,简直视为天人。

以后再也不能了。

梁玦回过神,心里憋闷,连带着无以言表的愤怒,见她一次便要发痛一次。

“梁先生。”

宋敏已来到跟前,声音薄薄的,像秋雨打在瓦上,他眉头深深拧起,避无可避,只能以疏离相对:“你找我何事?”

“没事。”宋敏目光掠过他消瘦的脸,很淡地笑了笑:“我找宏大人。”

“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