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头是什么情形,袁氏已经带着周元泰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进来了。
周元泰脸上挂着一个夸张的巴掌印,显然是被狠狠打过了,而袁氏也换了一身衣服,此刻看起来有几分黯然,神色中还带着求好的意思。
一进来,袁氏就一巴掌打在了周元泰身上,让他跪下,自己则一抹眼泪就在周氏跟前哭了起来,口中道:“今儿的事情,老姑太太也在,我带着元泰过来请罪了!都是元泰的错,哪怕大姑娘是主动求的,也不该在禅房中做这种事情!”
这话一出,周贞娘的脸色就十分精彩了,她瞪向了袁氏,用手指着她,喝道:“你说什么?我的婳儿还求着你家这窝囊废?”
袁氏不去理会周贞娘,只对着老太太周氏哭泣,又道:“方才我打过元泰了,这原是两家的喜事,却被他折腾成这样,还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我们委屈些,但我们家元泰还是愿意娶大姑娘的。”
“你!你休想!”周贞娘气得脸通红,一口否定了她的话,“我家婳儿清清白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怎么会嫁给你们家周元泰!”
这时,在一旁闲站许久的庄夫人不冷不热地开了口,道:“大太太这么说,便是睁眼说瞎话了。方才在外头什么情形,我们都见着了,这会儿回想一二,都觉得脏了眼睛,还谈什么清清白白呢?袁太太倒是好的,若是换了别的人家,还承认个什么?还娶个什么?大太太倒不如为着大姑娘想一想。”
袁氏听着庄夫人这么说,急忙把话头接了过来,道:“三太太说的是……这原也不是我们家元泰的责任,可我想着,咱们两家关系亲近,若做出那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来,没得让人戳脊梁骨,故而哪怕元泰不乐意,我也押着他过来。”顿了顿,她这才看向了周贞娘,嘴角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我是不嫌弃婳儿现在已经被人看光了的,将来婳儿到了咱们家,我也好好对她,绝不让元泰欺负了她去。”
在过来之前,袁氏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对周元泰说过了,她不仅说了之前与周贞娘对沈玉娇的谋划,也把之后禅房中发生种种疑点都说给他听。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也都知道这样算计之下,他们大约是没有什么翻身机会了。但袁氏并不是束手待毙的人,她深深知道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站在道德上风,显而易见的,周元泰是男人,在这世上,对男人宽容且宽厚,只要肯低头认错,哪怕之前做了天大的错事,都会有人选择原谅;而女人则不同,出了这样的事情,沈玉婳在京中的名声可想而知,今后哪怕沈玉婳想出一百个理由来澄清,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袁氏便想着让周元泰来做一做样子,先摆出姿态,再把脏水都泼到沈玉婳身上去。若是沈家愿意把沈玉婳嫁过来,就让周元泰娶了就是,将来如何将来再说;若是沈家不愿意,周元泰身上的污点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将来想娶个名门闺秀也是易同反掌的。
一旁沈玉娇看着袁氏与周元泰这样嘴脸,便想起来上辈子她也经历过的这件事情。这母子俩的做派,倒是两辈子下来都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周贞娘,又看了看周氏,然后开了口道:“在外头说这些,倒是显得不太好了。太太,老太太,不如我们先回府里去。大姐现在还没醒,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呢!”
周贞娘意外地看了一眼沈玉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急忙把话头接了过来,道:“正是如此,外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先回府上去吧!袁太太说的这些,等过些时日再说吧!至于负责任……袁太太说是周大郎要负责,到时候不如去京兆府说一说是非黑白吧!”
说完,周贞娘上前去扶了周氏,又命人把沈玉婳抬起来,然后便往外走去。
袁氏倒是不慌不忙了,她目送着周贞娘等人走出去,最后却是拉住了沈玉娇。
“五娘,若有空不如来咱家坐一坐。”袁氏如此说道,“若是不放心,让你弟弟陪着你也行,有些事儿呀,你或许想知道的。”
沈玉娇微微一笑,道:“若是有空闲,便会与姨妈聊一聊。”
袁氏听着这句话,便松开了沈玉娇,亦是微微一笑,目送了沈玉娇出去。
待到人都走光了,周元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口中吊儿郎当道:“娘让我把这事情都推到表妹身上,会不会不太好?”
袁氏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太好?方才你姑妈说什么去京兆府,也不过是吓吓你!为了他们沈家一大家子女孩儿着想,她就是想,也会被你姑奶奶给压下来的。”
周元泰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打红的地方,有些委屈地拉着袁氏的胳膊道:“娘你也打得太重了,现在就肿起来了,明天还怎么见人!”
袁氏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道:“就打了一下,回去敷一敷就好了。再说了,这段时间你也不能去哪里,就好生在家读书吧!”
周元泰有些不情愿了,他道:“这事儿你不是和姑妈已经算计好了,怎么会临时出这种岔子……不会真的让我娶沈玉婳吧?她都被人看光了,我才不想娶!”
袁氏急忙安抚道:“这不过是个说辞,而且就算娶了也没什么,到时候把她放家里就行了,你自己找乐子去她也管不着呀!等再过个三五年,她病了没了,你就再娶一个。”
第二十章 -辩驳
回到沈府之后,沈玉娇径直回去了娉婷院。
庄夫人也没犹豫,直接拉着沈玉婵走了,口里说着老太太院子里面今日肯定事情多,然后不由分说就带着沈玉婵走了。
周氏也无心去管什么沈玉婵,她脸色铁青,一面让人去把沈淮叫来,一面让人把沈玉婳挪到房中去。
周贞娘心中满满都是疲惫,只让人去找太医来看,却不想被周氏拦了下来。
周氏道:“这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若找了太医,岂不是嚷嚷得满城皆知?到时候还怎么做人?”
“可婳儿到现在还不醒,不找太医来看,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周贞娘反问道,“这街上的大夫哪里信得过!还是要请太医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沈淮已经来了,他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在大慈恩寺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一进门,他便是劈头痛骂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周贞娘被这么一吼,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她哭道:“我何时让婳儿怎么做了?大慈恩寺中兵荒马乱的,也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分明就是在五娘房里发生的,怎么知道会是婳儿呢!”
沈淮眉头一紧,问道:“与五娘有什么关系?”
一旁沈玉媚忙接了话,道:“五娘派人把大姐叫到她房里去的,然后便发生了这种事情,怎么和五娘没关系了?说不得就是她特地来算计大姐的!”
沈淮哼了一声,向身旁的人吩咐道:“去娉婷院把五娘叫来,这事情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若是真有人算计,那便让她好好知道厉害!”
周贞娘用帕子掩面,听着沈淮这样话语,心中有些忐忑不定。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沈玉娇才带着丫鬟婆子们来到了周氏的萱草园。她身后仍是陪着去过大慈恩寺的那几人,见到了沈淮,她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不紧不慢道:“听说父亲召唤,想必就是为着大姐的事情,我便把去了大慈恩寺的丫鬟们也带过来了,父亲若有疑问,问她们便可。”
不等沈淮说话,沈玉媚就讥诮地笑了一声,道:“就这么会儿功夫你还换了一身衣服,可见大姐在你心中地位了!父亲母亲都如此心焦,你为何不来萱草园,反而直接回去娉婷院了?”
沈玉娇温柔一笑,道:“四姐也可去换一身衣服。今日在外头一整天,回到家中自然要换一身衣服再来见父亲了,不然岂不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顿了顿,她不再去理会沈玉媚,而是转而看向了沈淮,又温声道,“父亲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么?”
沈淮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饰,却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他对女人的衣饰了解不多,但却是认得那作为贡品献上的霞样纱还有只在宫中才有的珠履,这两样除非宫中赏赐,寻常人是穿不了的。安乐侯府中是没有得过这两样的,沈玉娇身上所穿必然是从宋国公府来的。
想到这里,沈淮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二,语气也和蔼起来,他道:“你大姐的事情疑点颇多,因是发生在你的禅房当中,所以找你还有你身边的丫鬟来问一问。”
沈玉娇看了一眼周贞娘,款款笑道:“事情已经说给太太听过了,之前四姐要问我也讲过,这会儿父亲在,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顿了顿,她命木樨上前来,又道,“这是那会儿在房中伺候的丫鬟,房中发生的事情,她都是看到了的,一会儿父亲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她。”
沈淮点了点头,示意沈玉娇继续说下去。
沈玉娇道:“今日去大慈恩寺遇着了袁太太还有表哥,晚些时候老太太说要在大慈恩寺住一晚,于是便去找和尚要了禅房。不知为什么偏偏是我单独住一间,其他的人,比如大姐和四姐,太太与老太太,都是两人同住。我觉得有些害怕,连晚饭也吃不下,于是就去请了大姐过来陪我。这一点四姐可以作证,四姐应当是看着我的丫鬟去请大姐的。”
沈玉媚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口中又道:“这就是你在算计大姐!你怎么狡辩都没用的!”
沈玉娇并不接沈玉媚的话,只不慌不忙道:“到了我房中,大姐与我同用了晚饭,然后大姐便说让我自己出去转一转,她要在我禅房中见个人。我便问她要不要让她身边的绿柳进来伺候。大姐说不用,还让戴嬷嬷对绿柳说她已经回去了,让绿柳去找她,然后又说让我身边的木樨铃兰留着伺候就行,我也不知道大姐是要做什么,于是只带着戴嬷嬷还有何嬷嬷以及木槿,便去大雁塔了。待到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姐与元泰表哥两人被和尚们抓出来了。”
周贞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沈玉娇话中的漏洞,只要悻悻然闭了嘴,只看着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