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都一面汇报着灾情,一面为自己担忧。倘若国君真的瞧上了他,他是该屈服于强权,还是刚直不阿呢?
汇报到最后,武子都话锋一转:“陛下,此次灾情虽然已经有所缓解。民心得意平息,谢应宗功不可没。但他在灾区的行径太过暴虐,至今已经斩杀两名六品官员和一名五品官员。朝廷要员,未经审判便就地斩杀,视法度如无物。功不抵过,请陛下务必秉公处理!”
萧羽彦刚咽下口中的枣泥糕,听到武子都这一番话,顿时觉得堵得慌。看来令尹也不过是表面忌惮她,遇到事情还是在跟她作对。
谢应宗是她正要栽培的人,还未出头,便被这样打压。打压谢应宗,便是在敲山震虎。
武子都是两朝元老,她现在手中没什么实权,暂时动不得。不过他要动谢应宗,也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萧羽彦冷笑了一声:“令尹所言不假,功不抵过。黎国朝堂之上,多少有功之臣,也都谨小慎微,从无错处。谢应宗也不该例外。不过,人还没回来,就要定他的罪,也未免薄凉。此事容寡人查清楚再说。”萧羽彦说完,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韩云牧,“大司马意下如何?”
“陛下可以让宋提刑前去调查此事,毕竟是朝廷命官。谢应宗虽得到陛下亲派,却也不可任意妄为。”
宋提刑是站在第五排一个干干瘦瘦的大臣,成天忙着各种要案,天天跟尸体打交道。这个人倒不是那种深谙为官之道的人,只对案件感情兴趣。为了真相追查到底,也的罪过不少权贵。韩云牧这个提议也算是合理。
于是萧羽彦颔首道:“大司马说的有道理。那么,宋提刑——”
宋晏大步走上前来,躬身道:“臣在。”
“寡人命你即刻动身前往灾区,调查谢应宗之事。寡人要瞧瞧,是谢应宗滥用权力,还是这三人死有余辜!”
“臣。领命!”
萧羽彦瞧了瞧武子都的神情,似乎正思索着什么。今日的早朝没有其他要事,便散了朝。
萧羽彦背着手想去瞧一瞧穆顷白,走到一半,大司马忽然从背后追了上来。她慢下轿撵,低头看着他:“韩爱卿找寡人有事?”
韩云牧摆了摆手。抬轿的宫人立刻放下了轿撵,迅速推到了三丈远的地方。平日里还有个沁弦陪伴左右,但今日很奇怪,沁弦一直都没有出现。萧羽彦问了旁人,也没见他的身影。
如今在这永巷之中,萧羽彦四顾之下,忽然感觉到了孤立无援。方才还居高临下的气势瞬间不见了。
“陛下昨夜可曾出现在御花园中?”
萧羽彦心下一咯噔,想到了自己在半空中嚎叫的那句话。韩云牧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见她不答,韩云牧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陛下不说也没关系,昨日沁弦已经全招了。”
“招……招什么?”萧羽彦咽了口口水,紧盯着韩云牧的手。
韩云牧忽然上前一步,萧羽彦慌忙后退。即便她知道他不会公然在皇宫里害她,却还是怕得要命。一直退到墙边,韩云牧才止住了脚步:“陛下,你可知这宫中并不安全?”
萧羽彦重重点了点头:“是啊,昨晚还闹鬼来着。”
韩云牧皱起了眉头:“鬼神不可怕,可怕的是奸细!”
“奸细?!”萧羽彦错愕地看着韩云牧。原来他不是为了那句话找她寻仇。
“不错。近日我调动宫防的时候,发现有齐国的细作混进了宫中。你可知,他们所为何事?”
萧羽彦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是冲着寡人来的?”
韩云牧深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陛下的秘密向来保守地很好。他们是冲着穆顷白来的。”
“你……你是说公子顷白?”萧羽彦故作错愕地看着韩云牧,“他来黎国了?”
韩云牧冷笑了一声:“陛下难道还不知,齐国出了大事么?”
第十七章 兄弟阋墙
萧羽彦派去齐国的人,调查了云洛公主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穆顷白来黎国这件事,本身她便有所怀疑。
但她觉得,穆顷白此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云洛的事情,也不会是为了她。黎国和齐国的关系十分复杂,并不是简单的敌友可以概括。
齐国虽然强盛,东西两侧分别是黎国和姜国。黎国又和楚国毗邻,构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倒是陈国离得较远,地处偏僻,还常年受着突厥的侵扰,根本无心参与五国的斗争。
齐国和楚国是五国当中最强盛的。但一时间谁也吞并不了谁,所以他们便要联合黎国和姜国。齐国显然是选择了黎国,但听说齐王也曾经派人去姜国请求和亲。只不过被楚国捷足先登。
现在的局势尚且明朗。两相抗衡,姑且能挣得片刻的安宁。但黎国和姜国也不会任人鱼肉,所以即便是表面上的联合,却也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
韩云牧执掌朝政这些年来,一直在用苛捐杂税养兵。萧羽彦知道他的用意,却并不认同。
黎国的问题,并不是处在对兵力的投入不够上。而是朝廷冗官,贪腐严重。如今各国都在变法,黎国却止步不前。宗法之下,世袭的子弟几乎要垄断了未来的朝野。要想改变只能通过变法。
穆顷白此前在齐国便一力主张变法。也是因此,齐国才得以强盛。如今变法如火如荼,他似乎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来黎国。
“韩爱卿向来耳聪目明,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寡人多。寡人成天被困在宫里,别说是穆顷白,就是齐王哪天驾崩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韩云牧垂下眼眸看着她:“陛下应该庆幸有臣的保护。穆顷白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齐国世子众多,他既然秀于林,便也容易出事。”
“兄弟阋墙?”
韩云牧点了点头:“齐国的公子瑾向齐王发难,太子恪带兵镇压。将公子瑾击杀于宣德门外。事后调查,太子恪在公子瑾的家中找到了与公子顷白的密信,证实此事是公子顷白主使。齐王震怒,下令捉拿穆顷白。但御林军到达的时候,公子顷白已经不见了踪迹。”
萧羽彦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早就觉得穆顷白的到来不对劲,却没想到这背后隐藏的血腥杀戮。
齐国的公子瑾与太子恪也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兄弟,太子恪却能为了皇位对他痛下杀手。究竟是怎样的邪念,才能让一个人扭曲到连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要杀死。现在他又要来迫害穆顷白。
“那……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我怀疑穆顷白混进了和亲的队伍里。”韩云牧顿了顿,狐疑地看着萧羽彦,“未央宫那个假公主,你就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么?”
萧羽彦心下一紧,韩云牧素来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果然怀疑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