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有闲暇时间,孙玉柱拿着大扫帚把房顶犄角旮旯都仔细扫了一遍,桑红芹糊了一个大红纸灯笼,就挂在屋檐下,村里每户发了好面,也就是富强粉,虽然只有三斤,但是足够一家人包顿饺子解解馋。
过年东西就不用太拘着省着,一年就这么一回,三十那天桑红芹一大早起来,去隔壁屋子把白灵从炕上拽起来,孙玉柱已经拾柴火回来了,冬天地冻的硬,拾柴拾不太多,猪肉还有一点,桑红芹梆梆梆把猪肉剁碎,说汆丸子吃。
家里有个小砂锅,桑红芹准备做一道砂锅豆腐白菜,白菜炖的软软的,豆腐入口软糯,蔬菜不多凉拌菜心、醋溜白菜、野山鸡炖蘑菇,辣腌兔肉、红烧排骨,再包点牛肉白菜馅的饺子,日子简直赛神仙。
孙玉柱一边烧火一边说:“我敢说,全庄过年的吃食,哪家也不如咱家。”桑红芹附和道:“可不是么,今年可过了一个好年,多亏了灵灵。”
此刻白灵正在专心致志的炖大骨头汤,里面放进去一点蘑菇白菜心,水开了之后咕嘟咕嘟,汤汁白白的,全是营养,她放了点盐进去,还挖了一点点香油,出锅后拿汤盆盛好。
家里的餐具特别少,平时还行,一过年根本不够用,只能凑合,像碗碟这些的买的话需要工业券,一般人家就是对付对付,工业券,工业券!买什么都需要它。
忙活了一中午,一家人饱饱的吃了一顿,剩下的留起来,晚上接着热,饺子还剩下半屉呢。
除夕晚上得守岁,周大柱带着妹妹过来,说让白灵晚上去她家玩,桑红芹也劝:“去吧去吧,在孩子堆里有意思,别守着我们。”
白灵换了身衣裳,桑红芹让她把糖果拿上十来颗,给周家的孩子们吃,说他们牙口不好也不爱吃,又裹了点羊角酥,一两栗子,让白灵带过去。
白灵到周家的时候,孩子们叽叽喳喳在炕上玩呢,周叔周婶都没在家,听说去隔壁了。
白灵把吃的往炕上一摆,周大壮的妹妹嘟嘟过来抱住她的腿,眼睛眨巴眨:“灵灵姐我可以吃吗?”简直萌化了。白灵爱抚的摸摸她的头发,变花样似的掏出一根红头绳:“不仅可以吃糖,还有红头绳戴呢。”
嘟嘟马上满炕蹦跶,笑的合不拢嘴,一会儿趴到白领的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灵灵姐真好。”
周大壮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你给她买这个干啥。”
白灵拢拢头发,把碎发别在耳后:“布票剩了一点,红头绳就用两厘布票而已,可别客气,哄孩子高兴。”
周家小儿子叫胖胖,取名的寓意一看便知,希望他壮实一点,只是这种年代也胖不了,胖胖一点也不胖,他拿了一颗奶糖,小心剥开糖纸,咬下一小口,剩下的攥在手里,笑着跟白灵说:“灵灵姐我就吃一颗就行。”
白灵把纸包推到胖胖怀里:“灵灵姐给你们带来的,留着慢慢吃,都是你们的。”
晚上掌着灯,周大壮叠了五六个纸飞机,几个人穿飞机玩,飞机穿腻了,又在屋里丢沙包、跳房子……这么闹也闹了一宿。第二天街坊左右亲戚家串门子,就是待一会儿,主家也不用准备瓜子糖球,这个年代谁家有这些?最多喝口热水。
白灵不用出门,孙玉柱两口子出去串门,让白灵把门栓上。大年初二的中午,周叔赶过来说有事找白灵。
白灵直纳闷,找她能有什么事?
周叔愧疚的说道,他实在没办法,有人举报孙家,说孙家的外孙女是城镇户口,户口落在西泽市,但是却在涞水县生活,在农村领着城里的供应,享受着农村的待遇,这是好逸恶劳的行为,每天一点劳动都不参加,长此以往如果人人学她,那社会就乱套了,一定要严加处置。
其实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白灵又不占用生产队的口粮,最多就是喝几口村里的井水,但有群众举报,就得核实后处理,周队长实在没辙,上面领导压着呢,他好不容易想了一个办法,来找白灵商议。
周队长点燃白灵递过来的大生产,吐了一口烟雾缭绕,他皲裂的大手弹弹烟灰,斟酌道:“灵灵你是高中学历,可以去学校当代课老师,大壮在县城里的小学当老师,我问过他,他说现在文化水平都低,缺老师,像你这种文化水平的,当老师没问题,一个月多少有点工资拿,关键是你有了工作就不算闲人,学校周末放两天假,你还能回来看你姥姥姥爷。”
白灵还没开口,孙玉柱说道:“这个中!我也在发愁让灵灵干点啥,当老师好,代课的也不错,反正每周都能回来。”
第15章 这章没吃的……
白灵每天就是在家里闲逛,如果能上班,有了稳定的工作,也算是在涞水县扎根,给小学生当老师,她还能应付的来。
周队长说周大壮已经跟县小学的校长打了招呼,听说白灵是城里的高中学历很满意,但是过几天需要去学校做一份卷子,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当临时老师。
送走了周队长,白灵开始发愁,这一身补丁衣服,在小杨庄没什么问题,反正大家穿的都不好,可是去学校里当老师,总不能还穿这些吧。
桑红芹跟孙玉柱唉声叹气,直惋惜布票留着好了,现在都没布票给白灵置办衣服,白灵安慰她们:“放心,我去管同学借。”
白灵自然没同学可借,就算她同学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白灵等了一天就跑了一趟县城,还是去黑市交易,这次不能以物换物,只收钱跟布票,只是白灵进行的不太顺利。
这也很正常,大家刚过完年,节下的供应足够,家里一般都没什么钱,布票年前也都扯新衣裳了,根本没结余。
白灵转悠两天,给钱的有,但是手里有布票的,一个没有。白灵灰心的去国营饭店吃饭,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怎么这么不开心?”
白灵没反应过来,头都没抬,顺口说道:“没布票。”她回头一看,是邹城。
邹城穿了一件军绿色棉袄,因为天气冷戴了一双皮手套,他说道:“布票?我这倒是有,你要买什么?”
白灵连忙摇头,她可不能要邹城的布票,两个人在饭店随便吃了点,刚出门口就觉得浑身的寒意散尽,邹城解释道“我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回来的晚,布票我真没用,攒了四五丈,再不用就作废了。”说完不由分说,塞到白灵的手里,白灵想了想说道:“你需要粮食吗?”
邹城回头看了她一眼:“粮食可金贵,当然需要。”不管这些布票邹城是不是真的用,但是她也不能白拿,反正她有粮食,可也不敢拿太多,怕邹城怀疑,和邹城约第二天捡,给他带了三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另外还有二十斤大豆。
邹城笑呵呵说道:“我那点子布票换这么多东西,我赚到了。”还了粮食,白灵心安不少。
后天白灵就要去学校,衣服得抓紧买,她去供销社买了卡其色的布料,军绿色的确良料子,可以让桑红芹帮她做成裤子。
白灵看到旁边的柜台有女式皮鞋,一双七块五,过年前后不需要票,她试了一双牛皮的,穿着很舒服,鞋头锃亮,要是工作还得穿皮鞋正式,就掏钱买了下来。
该置办的全置办,白灵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回家,家里还有一些棉花,都是带籽的皮棉,桑红芹找人弹了棉花,就变成了可以直接做棉被、棉衣棉裤的绒面,白灵把现在身上那件棉袄拆了,好歹收出二两棉花,又用新弹的棉花,桑红芹给她做了一身棉衣棉裤,虽然不算厚,但是穿上也御寒,比她现在穿的要强得多。
现在农村的人,不讲究找裁缝,就是自己做衣裳,如果谁家婆娘手笨,把好好的料子剪坏了,那她家孩子可就没新衣服穿咯。
桑红芹手巧,端详着白灵买回来的布料,说道:“我给你量量尺寸,裤子好做,明儿我就能做完。”家里没有缝纫机,这个年代在农村缝纫机还属于稀罕物,一般的人家都没有。
白灵买的布剩下一些,桑红芹带她去西屋,指指墙上拿钉子钉着的布头,各个颜色的布料都有,白灵蹬着炕沿把碎布都取下来,说道:“姥姥用这个给你织一条围巾?”
白灵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这些布头……织围巾?”
桑红芹拿手点点白灵:“你们这些孩子啊,到底没过过苦日子,现在羊绒线得好二十多一斤吧,还得要券,谁家能有?就普通的混纺的毛线也得十来块钱一斤,织单股的女式毛衣还得六七两呢,咱们这种老农民可穿不上,所以啊,穷人家都是攒着大块的布头,什么颜色都有。”
桑红芹一边说一边示范:“瞧见没,把布头抻出细线来,一丝丝的都抻出来,捋好放在一边,几个布丝揉在一起,就是一根毛线啦。”
桑红芹这么说白灵想起来了,过年的时候她去周婶家,也看见她家门框上钉着钉子,有各种的布头。庄上小孩戴的围巾,也是各种颜色都有,原来都是这么做成的。
桑红芹家里没毛衣针,去周婶家借了几根,回来的时候白灵已经把线头搓的差不多,桑红芹点点头,开始穿针走线。
桑红芹手巧,各种材质颜色的丝线她搭配在一起,织出来的围巾竟然不难看!仿佛本来就是混色的毛线一般,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