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身,方嬷嬷搀扶着孙太后还没走两步,迎面就见东宛帝来了。
一抹惹眼的暗沉的玄色龙袍,玉冠束发,腰间的九龙玉佩来回摩挲摇晃,明显看得出来东宛帝步履匆匆,面带急色。往日含笑沉稳的脸上只见阴郁,龙目微眯,显然心事重重,且焦急万分。
孙太后一惊,立即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朕有急事问你,你可记得……”陡然才想起什么,东宛帝目光如电,落在方嬷嬷身上,冷冷道:“所有人都下去,朕要单独给太后说话。”
方嬷嬷看了太后一眼,顿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可是跟随太后二十多年的老人,平时什么事陛下都不避讳她的,现在竟然让她出去?
但方嬷嬷也只俯了俯身,什么都没有说,就依言退下了。
眼眸微闪,孙太后心头一动,转身先坐下,语重心长道:“陛下先坐,不管有什么事,总有解决的方法,不要太着急,伤了龙体。”
“不是朕不听太后的话,不顾身体,而是事关太后生死,朕如何冷静的下来?”
东宛帝直视孙太后,半点也有没有旁敲侧击,直截了当的道:“刚才,楚王纳兰夜进宫来了,说太后和贵妃杀了他师父,就是半年前给太后看病的冷大夫!朕好容易才支走了纳兰夜,就赶紧来问太后了,此事究竟有何内情,才让太后当初非要杀那冷大夫?”
什么?
孙太后眸子一突,脸色大变。
“那、那大夫,竟然、竟然是楚王的师父?怎么可能!”
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治好她重病,最后却死在她手上的那位神医,竟然是楚王纳兰夜的师父?!
这半年来,她日夜蒙受内心的煎熬,没想到自己已经风烛残年,却还是做下杀孽。平日里念十遍的经文,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三十遍,特别是每日必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她总是默默诵读,想要洗去一身罪孽……
她还想找个理由,为那死去的师徒做点善事来弥补的……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结果!
等东宛帝耐不住又问了一遍原因,孙太后真的沉默了。
如此隐秘,牵扯到她母族上下一百多口人,还有贵妃,以及她的孙儿,她怎么能解释的了?可如果不解释,纳兰夜气势汹汹的进宫质问追责,陛下又如何交代?
难道要两国兴兵,大动干戈吗?
“此事……此事是有内情,可是……”孙太后支支吾吾,如何说得出口?
“都到这个时候了,太后您究竟要隐瞒什么?”
东宛帝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纳兰夜说的清楚,此事是太后你和贵妃所为,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却没名言,所以朕才先来问太后。若是此事涉及太后的隐秘,朕定然会为太后遮掩,可若是贵妃出了问题,那朕就只有牺牲她了!”
一为生母,又是地位尊崇的太后,一为贵妃,还为他诞下了皇子。可两相比较,如果是贵妃的问题,他可以忍痛舍弃贵妃,死后为她追封便罢。终究是后宫女人中的一个,即便他再宠爱,但为了东宛的江山稳定,牺牲她不是不可的。
但如果是太后……
东宛帝不忍,也不愿!
这一袭带着关切的话,听得孙太后心头一暖,皇帝终究是她亲生的,果然向着她。
但她的孙儿萧天赐,还有母族上下一百多口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全家抄斩问罪?此事一旦捅破,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整个朝野都要震动!
依旧将曾经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孙太后追悔连连:“当初就是如此。哀家也没想到那冷大夫,竟然会是楚王的师父,可他那副嘴脸,贪得无厌的样子,实在让哀家震惊厌恶。甚至他还给哀家下了暗手,若不将那至宝寒玉蚕给他,不出三月,哀家便要复发,命归黄泉……”
“所以,太后一怒之下,才派人杀了他,连同他那徒弟也一并杀了?”东宛帝接下去说道,却是一副疑问的口吻。
心虚有鬼,孙太后不敢看东宛帝的眼神,只低头叹气:“哀家也是没有多问几句,若是知道他是纳兰夜的师父,那真的将寒玉蚕给他又如何?他心愿得逞,自然也会给哀家解开暗手,虽然哀家委屈了些,也不至于闹得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说完,她冲着东宛帝俯身:“陛下,这件事是哀家的错,你要怪,就怪哀家好了。”
东宛帝却是不信,咄咄相逼:“若真的是太后一人所为,那为何楚王会说此事也有贵妃牵连?太后究竟是为了包庇贵妃,另有内情,还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