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折予充满担忧地蹙着眉,甚至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当初对自己的一剑差点直接送命;如今却压根在意这一剑的分量,只是病态地想着:哪一种才能更好地让宁音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害怕曾经的那一剑。
——他对自己的那一剑够狠绝,本是抱着追随宁音而去的心思。
是偿还。
也是他挣脱不开的执念。
“陆公子!”
一声饱含憧憬盼望的呼喊。
陆折予循声望去,林寒见就站在高处,应当是在等他,说话时,轻快地抬起手,带着毫无阴霾的笑意,朝他挥着手。
“……”
陆折予顿住了脚步。
从步伐到身形,他完全地停住了。
这一幕同他的梦境彻底重合。
饶是林寒见与宁音从身形到长相都无相同之处,这幅场景却完美地交融,令他一时恍惚,几乎要伸出手去。
这类反常的情况只在林寒见身上频繁出现,不知是否是因为她与宁音的性子有些许相似,他总在她身上看到宁音的影子,数次错觉,甚至认为她就是宁音。
就连丝丝缕缕传过来的摄骨香都与曾经的宁音一模一样,若他找到宁音,能求得她的原谅,即便克制住不将她日日守着,也想用这摄骨香确保她还在这世间活动、永远能在危难之时找到她。
……他早就对她妥协了。
不想修炼就不修炼,他拿天材地宝、无数丹药喂养她,保她一世悠然安乐,福寿延年;哪怕根基浅薄,突破境界时易遭劫难,他全部替她挡了便是。
只要能让他找到她,只要她至少能在遇到危险时撑一撑,让他循着摄骨香赶到,她想怎么样都好。
林寒见已经跑到了他跟前,微仰着脑袋,打量他的神色,笑道:“陆公子,你今日似乎频频失神?”
“……何事?”
纵然她同样跑来,却不是宁音。
那点幻觉,确是他病入膏肓。
眼前的林寒见,是同明行佛子和沈弃有牵扯的人。尤其是后一位,现在他为了寻找宁音的私心,未能如实告知沈弃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已经是背叛好友,良心有碍;若是他因着自己的心病,却林寒见有什么不妥的行为,哪怕只是精神上的,都愧对沈弃、愧对他们多年的交情。
陆折予往后退开了点,避嫌之意非常明显。
林寒见:“……”
这讨厌人的雷达还真准。
改头换面都还能精准定位。
林寒见腹诽一句,不露声色地维持着笑意:“我想着,今日陆折予寻见仇人,应当心情不错。既然如此,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份儿上,陆公子可否也开诚布公些,帮我一个忙?”
仇人?
陆折予眼神微闪,不做辩解。
在外人看来,宁音确实像是他们星玄派上下的仇人、叛徒,这个误会延续并没什么不好,免得这心思活泛的林寒见又生了别的什么计策。
陆折予迈步继续往上走,一面道:“姑娘请直言。”
这可比一般的回应有戏多了。
陆折予不否认他这会儿心情太好,寻常的忙他愿意帮一帮。
林寒见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敢问陆公子,沈弃来星玄派到底有何要事,何时才会回到翙阁?”
陆折予不由得看她一眼:“他前来,并无特殊的事。是为星玄派与尘世之间的任务往来,从旁调解出一套更细致完善的流程;再者,与我长久未见,稍叙过往,故而应当还要多停留几天。”
除此之外,还因为最近妖界和魔界开战,对三界之间的和平有些影响,翙阁作为三界变相的连接纽带,此事也会参与。
这点就不必告知林寒见了。
林寒见多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有了计量,点了点头:“多谢公子告知。”
合情合理的谈生意,不是太偏颇,应当是很难牵扯到她身上来。
想起今日沈弃说的“教人写字”,陆折予不禁又看了林寒见一眼,突然道:“相识多日,我似乎从未见过林姑娘写字?”
林寒见心里一“咯噔”,以为陆折予是发现什么了。
可她算得已经很周全,不应当啊!
这时冒然推脱反而显得更可疑。
林寒见镇定地反问:“没什么写字的机会,自然就不写字了。倒是公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陆折予的理由也找得很好:“我看宁音送回来的帕子材质并不好,所用墨水也很劣质,想着日后送她一套文房四宝。但不知道我准备得称不称手,女儿家会不会喜欢,想让林姑娘帮我参谋参谋。”
林寒见听了大呼扯淡:谁会对着仇人送文房四宝啊,这理由未免太烂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寒见准备静观其变,跟着陆折予一同去了他的书房。
陆折予的书房简约干净,没有什么过多特别的装饰,书籍分门别类地排列整齐,是强迫症的福音。走进这间屋子就能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在寒意与剑刃杀伐中,意外地不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