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的眉心又是一跳,难以忍耐的表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温温然地道:“要是哪日不高兴做这事了,甩手回来,翙阁还有你一半,不必强忍着在外受委屈。”
有些活计,耗时耗力,收获却少,也是在受委屈了。
林寒见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她回想了一下上首曲子的版权费,安抚地拍了拍沈弃的手背:“我这活计还算挣钱,且一般是别人来求我的曲子,我从不忍着受委屈。”
原来她也不缺钱。
沈弃隐约庆幸又略略失落,知晓她素日都过得很好,却也丧失了一条最轻松便捷的路去挽留她。
林寒见侧了下身子,想换个更得当的坐姿。她稍微一动,沈弃就扣住了她的手臂,察觉是误会后也没有放开,而是垂首抵住了她的肩窝,好像疲惫至极,声音里却没有透出倦怠的意味,反而带着点兴致:
“都是些什么样的曲子?”
“我唱给你听听。”
“好。”
林寒见挑了首传唱度最高的,选了片段唱了几句,果然看见沈弃沉思的表情。
她问:“是不是欣赏不来?”
沈弃如实道:
“曲子很新颖,只是有些词我不太懂。”
“你能听懂我才是要奇怪了。”
她原本的生活离他很遥远。
沈弃再次清楚地认知到这点,动摇足以坍塌成废墟,他却奇异在林寒见身上的气息中平静了下来,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几年前的一个秋日午后,你在书阁里找书,我喊你的时候,你转过来看着我,对我笑了一下,阳光正好从你头顶落下来。”
林寒见低了下头,一时间没太懂他说这句话的用意:“……什么?”
是在夸她?
还是回忆过去?
“很美好。”
沈弃先是给予了一句定义式的夸奖,然而重点并不在此,他停顿了下,声音虽低而缓慢,字句却很清晰,“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喜爱你。”
林寒见一怔。
心动究竟是一瞬,还是在一瞬中明白。
那日风光正好,秋意浓浓,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不知名的花果香气。她站在书阁中两级高的台阶上,听见动静了,敏捷地回身望过来;日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形状不规则地自她头顶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她整个人都浸润在了那片光晕中,回首时飘荡的发丝都熠熠生辉。
分明是秋日,她那双桃花眼中却仿佛盛着醉人的盛春景色:“阁主。”
而后,她便露出一笑。
沈弃将这幅场景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清楚地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心脏处异样陌生的触动,好似有根羽毛坠入了他的心脏深处。以至于陡然心跳加速,躁动难捱,却只能枯站在原地,怔愣望着她地耗尽这数秒的时光;以至于呼吸顿止,连回应都忘了。
然后愈来愈在意,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她的一点小动作都能牵起他的心绪。
——或许心动是一瞬,而喜爱是在一瞬中明白。
林寒见尝试着跟着这描述回忆,但那是沈弃心动的时刻,并非是她的,而这场景严格来说不过是日常中的一小块碎片,她自然记不住。
但她突然间福至心灵,道:“我之前没有深想过,我为什么要见你。等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自然有了答案。”
她在回应他的讲述。
沈弃听懂了,轻轻地笑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同她十指相扣。
-
次日清晨。
林寒见离开后半个时辰,护卫便匆匆去向沈弃回禀,说林姑娘不见了。不是因着暗卫的缘故,而是每日送去她院中的晨食时间总是固定,这次却无人回应。
回禀的人冷汗涔涔,不知道两位主子又是要斗什么法,好端端的,林姑娘竟然又跑了!
“知道了。”
出乎意料,沈弃的反应并不激烈,也没有生气,似乎早有预料,相当平静地吩咐着,“将那院子看顾好,谁也不许随便进去,一应打扫不可改变任何摆设。”
“……是。”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阁主对林姑娘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怎么可能对林姑娘的再一次逃跑无动于衷。因此,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大半天以来,侍从护卫下人全都严阵以待,能有机会进宅中议事回禀的都算是近臣,看见这架势都能猜个**不离十,知道肯定和林寒见有关,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出了什么错,把本就心情不好的沈弃点燃了。
然而沈弃倒没有生气的迹象,表情也相当平静,只是……有些焦躁,偶尔会望着某处短暂的出神,眉宇间渐渐浮现隐约的难耐,但他什么外放的表现都没有。
到了晚间,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冷了,林寒见还是没有回来。
沈弃轻咳了一声,起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