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居翰说:“我去国防大进修,这个礼拜是第一期学习,路过这儿,想起有个战友今个儿来这边讲座,就过来瞧瞧。”
张小檀说:“恭喜您,前途无量。”
说完她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这么干巴巴的一句,倒像是讽刺他似的。
周居翰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甭介,知道你心里头替我高兴呢。”
那被他捏过的地方仿佛要烧起来,很不争气地热了。张小檀扭着脑袋甩开他的手,怏怏不乐。
“约个时间,出来吃个饭吧。”
“我没空!”
周居翰也没生气,冁然而笑:“你不是还欠我钱吗?怎么,要赖账啊?”
这人——张小檀胸口都疼了——被他气的,说又说不过他,只能认怂,“有钱了我会还你的,现在,我还没有钱。”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头和她说悄悄话:“没钱的话,肉偿也行啊。”
张小檀顿时如同吃了炸药,狠狠推开他:“周居翰,你……”憋了老半天,一张小脸都憋红了,愣是没憋出句像样的骂人的话。
搜肠刮肚的,除了变态就是人渣。
别的——她真的不会了。
想骂人还找不到好词,没什么比这更憋屈了。张小檀又气又急,心里把他抽了无数遍。怎么会有这种人?
“不要脸!你……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您这样的身份——你怎么说这种话?”
“人民解放军战士就不能耍流氓了?谁规定的啊?”他走近她,抬手就勾了把她的下巴,那笑啊,只叫她的脸更红了。
人模狗样,真是人模狗样!
……
张小檀以前,就是有点怕周居翰,但对他还是非常尊敬的。在她少女的心里,他是个谦恭顺和,做事极有一套方法的男人。
总的来说,就是特能干,待人也随和,天大的事情到了他手里也能飞快而镇定地解决,颇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典型的领导干部级人物。
天生的儒将和政/客。
可是后来的后来……
她不想提了,心里特别别扭,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她是个死脑筋,还是个倔驴一样的牛脾气,他都说让她还钱了,她肯定不会拖着不还,哪怕明知道他就是句欺负她的玩笑话,她也会当成真的,一门心思去赚钱。
她得了个俱乐部里的工作,每逢周末就过去帮忙。
这是位于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从外观看,很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乌漆墨黑的木门,门口有一棵梧桐树,还老是掉叶子。
来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熟人,车都停后面停车场了。张小檀偷眼去打量过,都是百万以上的豪车,千万以上的也有,反正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人。
她尽量谨小慎微,每次端茶递水都是缩着脑袋做人的。她以为不会惹事儿,今天还是出了事。
起因是她端茶时被个二世祖摸了下手,那家伙满脸横肉,笑的样子太恶心人,她没忍住,手里的茶尽数倒到那家伙脸上。
倒完了,她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脑中轰隆隆炸了。
她发誓,真的只是头脑一热。
张小檀冒了满头的冷汗,一个劲儿跟人道歉。
可人家不受,怎么说也是这四九城里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当着朋友的脸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哪里能善罢甘休,非逼得她把十斤白酒都给喝了。
张小檀是个典型的两口就倒。
别说十斤,两瓶下去就得送医院急救。
不依不饶的,老板娘都看不过去了,从前面过道推门进来,扬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闹什么闹呢?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好意思?”
“解姐姐,您这儿的服务生脾气可真大啊,一言不合就往老许的脑门上泼酒。这要就这么算了,咱哥几个以后还混不混了?”说话的是个黄毛,油腔滑调的,脚都架桌子上了。
老板娘跟他哥哥是发小儿,连他哥哥都能治得服服帖帖的,何况是他一个中二少年,当下就抱了肩膀:“小黄,我现在就叫你哥过来,你信不信?整天胡天胡地没个正经,羞不羞啊?”
这哥们顿时就怂了,打了两句哈哈,和几个哥们姐们儿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走了。
解妍雅这才走过来,把手放在张小檀的肩上,关切地问她:“没事儿吧?”
张小檀惊魂未定,对她更是感激,只是摇头。
解妍雅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以后碰到这种事儿,记得让大堂经理来解决。你这脾气也该收收,怎么能和客人起冲突呢?都是些公子哥儿大爷,你认个怂,人家碍于面子也不会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可你要是硬气,那就没完没了了。知道吗?”
张小檀受教地点了点头。明明只大了她四五岁,解妍雅看着比她有社会经验多了。那天,她还送了她回家,路上和她聊了不少事。
“居翰以前也说起过你,说你看着挺乖的,真要拧起来,你就是一根筋绷到底,怎么都说不听。”
“他还说我什么坏话了?”张小檀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你可别介意啊,他就是那样,别看他在局里一本正经的,到了家里也是一家之主的样儿,可真混熟了,其实也是个爱闹的。”解妍雅笑起来很开朗,声音爽利,清清脆脆的,听在张小檀耳中去,却好比针尖扎在了她的心上。
张小檀不愿意在开口了。
不过有件事,她想知道,也不能不问:“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