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娢:天气真好。
江淑容低着头,没有再说话,直到园子外头,几人分开回了院子,都没再有人说话了。
赵婳同赵婂一道走,姐妹俩一路上话很少,赵婂把斗篷上的兜帽戴上,小半张脸隐没在斗篷底下,踩着雪发出沙沙声,只是嗯两下,表示自己知晓了。
赵婳寻常话不多,只是这趟实在有些好奇了,于是问道:“婂婂,你同姐姐说说,你为甚要帮阿瑜说话?你平时不是……”
赵婂垂眸道:“没什么,就是随口一说。”
她看着前头的路,心里有些茫然起来。这些日子苏宝瑜别扭地照顾她,她都看在眼里。她还是不喜欢苏宝瑜的,嘴巴那么坏,性子又不见得多好,谁会喜欢她呢?
只是,母亲走前向她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她便没法再厌恶苏宝瑜了。有时反倒觉得她们俩很相似呢,反正都被母亲抛弃了,还有什么值得互相嫌弃的?
第40章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春日里,原本出门在外的老太太也回来了。她带回一个小姑娘,听闻这个小姑娘是文家的后裔,而文家自从败落下来,就不曾出过一个像样的后生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文思思成为府上的焦点,毕竟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人,也是故去衡阳王妃的娘家外甥女。这样一想,这个姑娘在府里同几位正经的姐儿,也没差了。
老太太对这位文家姑娘管教很细致,自从她来了王府,便养在老太太院子里,吃穿用度都比着最精致的来,但也不曾过分纵容,可只要是个人,都能觉察出老太太对她的爱护。
当然,同样在老太太膝下放养的阿瑜,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从前也没人觉察出来,到底老太太护着阿瑜,又总是笑眯眯的待她好,心里羡慕的人比比皆是,谁不说阿瑜好福气,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呢?
可是文思思一来风向又变了,都说阿瑜到底算不得正经的王府姐儿,文家姑娘一来就没她甚么事了。老太太养阿瑜,那真是放养,任凭她如何呢,也并不把着手指点,而老太太养文思思呢,却真是耗费了心血,一针一线都要操着心的。
这样一看,高下立现了。
江氏刚从儿子那头归来,听闻自家宏逸又给先生夸了,心里头便泛出喜意来,况且她近日听闻阿瑜失宠的事体,也幸灾乐祸着呢。她从前一直担心,万一老太太一个高兴,把那个孤女嫁给自己儿子,那自家岂不吃亏?
可如今倒好了,文思思一来,阿瑜不就给挤兑到墙角去了?
江氏想着,嘴角便含了一丝笑意,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甚么真金白银,还要往珠宝堆里钻,现下原形毕露了,还不知要被怎么丢弃呢。
对于这件事,老太太的看法是,没什么看法……
她看着面前的文思思用膳,心里盘算着阿瑜的事体。阿瑜的身份非同一般,若真说该管教她的人,那铁定是京城里的大长公主啊,那才是阿瑜货真价实的亲祖母。
至于她,又何必插这个手?
文思思用完膳,便陪在老太太身边给她锤肩。她稍稍比阿瑜要大一些,一张脸也更加瘦削,只余下一双眸子水灵灵的,瞧着便让人怜惜。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慈祥道:“好了好了,你身子弱,每日都这样侍奉我要吃不消的,快下去歇晌罢。”
文思思有些怯怯地摇头,温柔道:“若不每日照顾您,我便觉得日子没劲道,还求老太太不要赶我。”
老太太有些感动,拉着少女的手满足地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自家小囡好啊,知晓我冷暖,老太太往后有你陪着那便也知足了。”
文思思有些羞涩地垂眸,轻轻道:“思思往后也不想出嫁了,只留在府里跟着老太太便是……”
老太太哈哈一笑,轻抚她的鬓发道:“说的甚么傻话?嫁还是要嫁的,老太太啊,自有安排!”
文思思垂眸,眼里的思绪划过,只是默默的给老太太捶肩。
没过多久,外头喜鹊报道:“老太太,瑜姐儿来了。”
老太太微笑道:“快请进来。”
于是阿瑜和文思思打了个照面。说来也巧,这些日子她也没怎么见过文思思,今次是头一次与她离得这么近。不过阿瑜并没有什么感想,府里的流言她也不是没听过,但听听也就算了,只有傻子才把人传人的话当真呢。
于是她微笑着冲文思思点头,又捡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又与老太太聊了会儿天。
她说话的时候,上头给老太太捶肩的文思思也在看阿瑜,却见她面色略有些苍白,杏眼灵动娇润,声线就像是掺了蜜糖的水,缓缓的温和地流入心里去,一对小梨涡也是甜滋滋的,天生一副惹人心疼的样子。
文思思想起自己,她和阿瑜都是寄人篱下,身子也都不怎么好,可是自己却只剩下一颗玲珑心和病弱身,哪里比得上这位瑜姐儿,还有一副金玉一样的相貌,又比自己早来这么久,想必她的路也顺畅许多罢。
文思思想着,便有些忧伤起来,手下的动作也略缓。老太太感受到她的动作,回头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你这孩子,来这儿这些天,还没同你瑜妹妹好生说过话罢?”
文思思有些难为情,细声细气道:“还不曾呢,我亦不知瑜妹妹喜欢玩儿些甚么,爱读写什么诗书的,就怕上门叨扰了她。”
老太太笑着嗔怪道:“你瑜妹妹怎会嫌你叨扰?你这孩子啊,太知礼了也不好,反倒显得生疏了,你们俩往后一道,也该彼此熟悉起来才好。”
阿瑜点点头道:“我也想同文姐姐说话许久,只近几日身子一向不适意,便有些耽搁了,还望姐姐莫要怪我。”
文思思有些害羞道:“怎会?我来这儿啊,还没甚么友人,你愿与我顽,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于是两个姑娘等老太太睡下了,又一道顽。因着文思思住的地方离得近些,故而她们便去了文思思的小院子里头。
阿瑜倒是说不上多喜欢这姑娘,因为文思思给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说她不好吧,真不见得,这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语气上也顾忌着旁人感受,说的话题也都随着她。
但就是,叫人提不起劲道。阿瑜想了想,觉得大约是文思思自己也没兴趣说那些,就是给老太太劝地,不得不同她浪费这些时间。
其实文思思倒不是没兴趣,她只是不太想和阿瑜一道,毕竟有这点时间,她能给老太太把抹额都做了,还能再给王上纳鞋底。同阿瑜说话,对她也没什么帮助,于是便有些懒得搭腔。
阿瑜也看出来了,于是笑道:“你平时做些什么,现在还是一样,我就想在你这儿坐一会儿便好,解解厌气就是了。”
文思思推脱两下,便也就没有再坚持了,横竖阿瑜都这样说了,她还能如何呢?
于是微笑着叫丫鬟再拿些果脯点心招待阿瑜,自己又拿了老太太的抹额来,在日光下细细地绣着。
阿瑜也觉得没劲,她就不大明白,为什么老太太几句话不离她和文思思身上,还总想着要把她们俩凑在一块儿?毕竟她和文思思是真的聊不来啊。
于是她捏着一块儿糕点,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心里头想东想西的,转眼便对上文思思框子里的一副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