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梅檀无可无不可地站起来抖了抖风衣,礼貌性地冲徐思丽点了点头,率先往审讯室走去。反倒是王江宁给他俩这变化无常的表现弄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快步跟上梅檀。徐思丽也跟着二人反身往审讯室走去,只是一路上她的皮鞋把地板踢得是叮当响。

审讯室此刻只有戴着眼镜的一位“审讯专家”和一个书记员。

梅檀挑了最里面一把椅子坐下,王江宁十分识趣地挑了最靠门的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把中间那把空了出来。

徐思丽进来以后先没着急坐,而是走到眼镜男身边,悄声嘱咐了几句,那眼镜忙不迭地点头,对徐思丽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全都嘱咐完了,徐思丽这才慢慢走到王江宁面前。

王江宁茫然地眨了眨眼,徐思丽靠近王江宁走了一步,鞋子咣的一声砸在地上,把前面问话的眼镜和书记员都吓了一跳。王江宁见徐思丽毫无商量余地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示意自己去坐中间那把椅子。

王江宁立刻滚到了中间那把椅子上端正地坐好,而身后的梅檀目不斜视,只定定地看着吴一峰。徐思丽慢慢悠悠地在王江宁身边坐了下来。

王江宁后悔了,压根就不该和这两尊神仙一起进来。

徐思丽坐定之后示意眼镜继续,王江宁也才顾得上仔细打量一下眼前的场景。

惨白的大台灯立在眼镜的桌子上,灯光正打向吴一峰的脸,显得他原本蜡黄的脸上更不见一点血色,简直如同尸体一样,那大鹰钩鼻更是看起来有些瘆人。他被铁镣铐铐着,看起来是没挨什么刑,身上除了有点土还算干净,眼睛低垂着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是嫌灯光太刺眼还是认罪伏法的忏悔状。

眼镜说道:“从头说一遍,听好了,从头说,那人叫什么,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杀他,怎么杀的,一条一条给我说清楚。”他的声音很斯文,却有一丝邪气。再加上周围挂的一些刑具,王江宁知道这“审讯专家”应该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叫吴一峰。是文曲楼曲掌柜的管家。人是我杀的。他叫吉田有司,是个日本人。

“六天前,我从酒楼送曲夫人回家,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宅子门口。夫人和那个人聊了一会儿,挺激动的样子。后来就让我引那人到客房去住。那人五十出头,戴个礼帽,一身西装,留着小撇胡,典型的日本人。不过他中国话说得还挺好,还给我说谢谢。”吴一峰说到这里,停了停,不知在想什么。

“接着说。”眼镜看吴一峰停了下来,便催道。

“夫人后来说,那人是她的朋友,叫吉田有司,是个日本商人,在府上住几天,进出府上都随他,让我们不要多管。我却觉得不对劲,夫人一向是爱干净的人,从没让人到府上住过,家里那间客房不过就是不让空房闲置。这个日本男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夫人和他也不像交情深厚的样子,于是我就暗中盯着。

“第二天下午,张妈告诉我,那日本人到夫人房间去谈了很久,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只看到那人后来气冲冲地下楼就出去了,夫人过了很久才出来,看起来像是哭过。张妈去问,夫人也不答,只让张妈张罗晚饭,晚上小姐要回来吃饭。

“你说的小姐,是不是叫陈婷婷,你去接她,是不是九月七号?”王江宁突然插了一句嘴。

“不错,正是我们小姐闺名,那天是九月七号。”吴一峰对王江宁这一问似乎也有点吃惊。

王江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眼镜看王江宁不说了,又迅速接上:“接着说。”

“是。接了小姐回来,天都快黑了。我和张妈就伺候晚饭,小姐问起那人是谁,夫人却十分生气,让小姐不要多问,还把我和张妈也骂了一顿,说那人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住两天办完事就走了。

“小姐平时和夫人就不太说话,这一下就更不开口了,我和张妈也是头一回看夫人发这么大火。

“正吃着饭,那吉田回来了。居然就自己坐到桌边抓了一副碗筷吃饭,夫人也没阻止,小姐就上楼休息了。夫人让我和张妈也下去,她单独和那人吃饭说话,半途夫人还让张妈拿了一壶酒来招呼那人,那人一个人就把一壶酒都喝光了。

“听张妈说那人讲话胡言乱语的,一会儿说中国话一会儿说日本话,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生怕那人对夫人不利,那人看着和夫人在争执什么,手舞足蹈的。

“到了晚上,夫人关了宅子的门,我心想,万一那日本人有什么歹意,夫人小姐两人可怎么办。我便和张妈商量了,分头在楼下守夜,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就冲进去。

“前半夜是张妈在守,后半夜换了我。我刚在侧房屋檐下抽了一根烟,就听到楼里有吵闹声了,越来越大,还有砸东西的声音,我抄了一根棍子正准备冲上去,就听宅子的门咣当一下开了,有人冲了出去。虽然天太黑,但那肯定是吉田,他的风衣我是认得的。

“吉田转眼就跑出大门去了,我担心夫人有事,也没去追他,立刻上了楼,推门进去一看,夫人,夫人她……”说到这里,这吴一峰居然哽咽着要哭起来了。

“继续说!”眼镜冷冰冰地催问。

“夫人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房间里一片狼藉,抽屉箱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吴一峰说到这里,语气中更添了一丝怒气,嗓音都尖利了起来。

“我吓坏了。试了试夫人的脉搏,还好夫人只是晕了过去,”吴一峰咬牙切齿,“夫人既然性命无恙,我立刻就准备去追吉田,却没想到这家伙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只能又回到府上。

“张妈之前上了楼,照顾着夫人。夫人已经醒了过来,我说去报官,夫人不让,说那人也没打她,东西都是她自己翻乱的,那人既然走了便走了吧,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里收拾东西。我当时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替夫人出这口气!”吴一峰说着说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嗓音更加尖厉。

“我到宅子门口再次检查了大门,都锁好了,叮嘱了看门的于老头,晚上一定守好门。后来我就回自己屋睡觉了。”吴一峰说到这里,语气略微平静了一些。

“你和张妈都不住在那个宅子里,单独在院里的其他屋子住对吧?”王江宁又突然插嘴。

“对,下人们都在侧房睡觉。不过张妈经常住在宅子里,好照应夫人和小姐。那天晚上是夫人不让张妈住,而且我们看那人既然走了,也就没在意,都回自己房间住了。我肯定不能住在宅子里的。”吴一峰正好逆着光,也看不清对面坐的几个人,谁问他都回答。

“那天晚上还有什么事?”眼镜转过头来,继续主导问话。

“没有,那天晚上就没什么事了。”吴一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看着地面。

“第二天早上,小姐没有下来吃早饭。夫人把我叫了过去,说一大早就没看到小姐,让我开着车去找找小姐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学校。还让我悄悄地找,不要太声张。

“我到了学校问了人,说没见小姐来,就赶快回去给夫人报信。夫人很着急,让我带着张妈和几个下人都去找小姐,只留了看门的于老头在家。夫人说,十二点前如果还没找到小姐,就让我先回去接她,带她去警察局报官。

“我本来想先去报官,找警察来找找,夫人也死活不让,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声张,一定要先悄悄地找。我们也没办法,就只能跟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瞎转。这自然是毫无收获。

“到了晚上,我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急忙回去找夫人。刚回到宅子,就看见那个吉田,他居然又回来了,就在宅子门口探头探脑。

“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敢回来?小姐不见了,说不定就和他有关。我从车上抄出一根铁棒,悄悄地绕到他身后,冲着他脑袋就这么来了一下子!”吴一峰说到这里,右手还像真抓了铁棒一样激动地演示了一下。

众人都不为所动。吴一峰平缓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我把他打倒后,上去一摸,他还活着,就把他拖到车上,开到一个无人的弄堂里。弄醒他后,我就问他是不是对小姐怎么了?对夫人怎么了?他一个劲地摇头,说没有没有,还大叫大嚷的,我怕有人听到,一着急,就扯下裤腰带勒住他的脖子,下了狠手,没一会儿他腿就直了。”

眼镜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话道:“后来呢,你怎么分尸抛尸的?”

“我当时就想,我弄死他也没人看见,把尸体扔了也没人知道。我给他弄到后备厢里去,开着车又回到宅子后门,到后厨取了一把大菜刀,随手拿了几个麻袋,就准备找个地方把他给解了,扔到江里去。

“我本来是打算往江边走的,结果夜里路太黑,我心里也发慌,路上颠簸,还把车灯给弄坏了一盏。后来就跑错了道,一直跑到了将军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