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浩南替顾小北将被子拉好,起身去拉好窗帘,再关上壁灯、床头灯,打开地灯。室内陷入一片朦胧的光晕中,他突然强烈地想抽烟,他将烟摸出,看了一眼床上的顾小北,她躺在床的右侧,被子隆起一个单薄的身体轮廓,古典风格的大床显得空空荡荡。
他静静站了好一会儿,轻轻的走出卧室,站在不远处的阳台上,阳台正对着旁边的湖泊,沿岸路灯形成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光圈,衬得湖泊小而暗沉。
他吐出的一口烟雾,紊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在人生的某个时候,烟草似乎能充当最好的疏解。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卧室内,躺着他的妻子,她的腹内有他们的孩子。
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顾小北对他最基本的所有情感。他差不多知道顾小北这个单纯的孩子所有的想法,她害怕他,讨厌他,憎恨他。可是他最明确的事情,在远离了好勇斗狠的旧日时光后,与顾小北在一起的日子,将他几乎是离经叛道的生活差不多成功地彻底拉回了正轨。这样不知不觉突破他心防的温暖、亲密、坦然,他已经不可能放弃了。
可是大概她以后都会用这种冷漠而防备的态度对待他了。
目前的情况,根本不能指望顾小北可以充当好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其实以她的能力即使想让自己表现得“合理”一些,恐怕也是不能够的。
她的情绪如此低落,恐惧,排斥,不得不怀孕她有可能会陷入怀孕忧郁症。无论怎么样分析,她都没法说服自己,克服做出留住孩子这一决定后的凄凉感。
这是他的生活,是属于他所有的一切,他不可能眼看着他们的婚姻走向穷途末路。
眼下他能做的,是努力调整好她的情绪,照顾好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将香烟摁熄,这样告诉自己。
天色微明的时候,厉浩南睁开眼睛,觉得腿脚有点麻木。耳边有呼吸声,是一个女人的,纵然睡梦里,也是那样的张皇。
她只是呼吸,软弱的,睡梦里,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因为软弱,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温顺,听话,不再吵闹,也不再滋生杀机,只是在黑甜的梦乡里,等待命运的裁决。
他搂住她,心如刀割,握住她的一只手。这只他熟悉的纤细的手,原本闪动着光泽的粉红指甲有些泛白。他将手抬起,放到自己唇边,经轻吻着。
已经连续几天了,顾小北都是吃了就睡,而且会睡很长时间,整个人如失去了筋骨和灵魂,既不吵闹,也不哭泣,只是卧床不起,仿佛生命的全部乐趣,只在于睡觉。甚至连话都不说。
厉浩南紧紧揽着她的头,手牢牢地固定着,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逃离;嘴唇贴着她的嘴唇说话,气息那么沉重,那么镇定:“顾小北,别玩这一套,没用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无论什么方法,都没有用的,如果你在这样消极抵抗,孩子万一缺了营养,有了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家人和朋友的。”
顾小北紧闭的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他知道,厉浩南的决定,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既然他决定了,那么一定要达成他的目的。一想到那个孩子,她心头抽紧,喉咙堵得几乎不能呼吸。现在,她连躲避也失去了权利。
想到这里她立刻觉得作呕,只得马上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洗手间,厉浩南急忙跃下床,在后面半扶半抱着她,她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呕些清水。攀着洗脸台她只觉得无力,仿佛是站不稳,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活像是鬼一样。她浇水洗着脸,一遍又一遍,最后,有些虚弱地靠在厉浩南的怀里。
顾小北昏头昏脑地睡了这么久,醒来时,觉得又渴又饿,浑身无力。
厉浩南怜惜的望着她比以前明显消瘦憔悴的面容,不再克制心中的感觉,任由那种又酸又涩的温热在心底缓缓流淌。
厉浩南早请了专门负责孕妇营养学的专家,给顾小北定制了一天的各色菜谱,当她换上家居服,从楼上走出来时,厉浩南毫不避忌佣人的目光,伸手搀扶她,行动小心翼翼,一如对待自己的妻子。
本是初次做的事情,却那么习惯,举止行动,很快便那么自如,一如平日里早就渴望的那样。顾小北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得由着他,只是从始至终冷着脸子。
厉浩南已经吩咐人将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有荤有素,有粥有汤。顾小北吃吃吐吐,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折磨的虚汗直冒。
孕吐,没什么大碍,只是孕期的自然反应而已。但是,在厉浩南看来放佛是天大的事情一般。他先是打电话责问明俊,在怎问医生,然后又迁怒厨师,继而亲自出去寻找可以既止吐又开胃又营养的饭菜。